“那,出去!”
柏原老实了。
云修扒下衣服,往他眼前一放:“看看,这穿的什么,就往我床上滚?衣服都没换,好意思跑到人卧室来。反正你也没洗澡,否则我要换床单。”
柏原笑着:“那你换啊!”
“你不是没洗澡嘛!换了等于白换!”
喝过酒,这家伙睡觉也不老实。像只躁动的螃蟹,一直在张牙舞爪地凹睡姿。
云修不得不根据他的睡姿调整自己的姿势,否则一不小心,他一条腿就架到胸口上来了。或是像现在这样,在后面环抱着他,用胳膊箍住他的身体,让他喘不过气来。
柏原的脸贴过来,一种又酥又麻、过电般的感觉迅速窜至每一根神经末梢,让他脸颊发热,很是尴尬,因此拼命想挣脱他的怀抱。
“不要动!云修,别动。”柏原不准备松手,咕哝着,“以后你会懂,这个家里,也只剩拥抱是最实在、最珍贵的礼物了……”
云修不再挣扎。
他看不到柏原的脸,却能看见他的心。这人总在喝醉后,说出令人动容的话来。
他不相信酒真能麻痹人的思想,真要麻痹,也是那些经不起酒精淬炼的观念。内心深处,总有不能磨灭的执念,只在屏蔽一切虚伪假象后,才能露出鲜明又深刻的面貌。
他和柏原一直在找寻,找寻一种抽象又具体的安全感。在这个空而大的屋子里,金钱是空,名利是空,家庭内核是空,只有黑暗中孤独的人,相互拥抱着才能感受到人间这一点暖,这一点真。
此时,看着熟睡中的哥哥,云修想起昨晚那些话,忽然很想摸一摸他的脸。
指尖将要触碰到他的肌肤时,柏原突然睁开了眼。吓得他赶紧把手一缩。
哥哥睁眼,张口就问:“我怎么在这儿?”
“昨晚我把你偷过来的。”
“喝醉了,都不知道怎么到的家。”
云修头也不抬地说:“你倒是快活,我可被你害苦了。自己占着被子,还不停用脚踢我,还……”他想到后来,就没往下说。
“还怎么?”柏原完全不认为他睡觉风气不好。他不知道自己昨晚好几次都把被子蹬到地上。
“还说了一通不着调的话。说以后要像别人的哥哥那样对我。”
柏原笑了:“真这样说了?别人的哥哥是什么?”
“估计是我好日子到头了。”看着他埋头沉思的样子,就催他起来:“去吃饭!再不起就中午了。”
柏原找衣服没找到,云修想起早上帮佣阿姨把筐子拿走了。
“这是仙女与樵夫吗?”一边拿被子遮住身体。
云修冷冷瞧他一眼:“都看过了,现在挡着还有什么用?”
给他拿来衣服,想起柏原的比喻,“还有,你要是仙女啊,樵夫都想找棵树撞死。去洗澡!”
柏原抱着衣服离开时,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昨晚……”
云修的心突突直跳。
结果他说:“昨晚你嫌我不洗澡。”
云修释然的同时,又在想:果然他的记忆链条构造很别致。
等到柏原出去,云修拉开抽屉,拿出那个盒子。打开来,红色的呢绒内衬上,别着一条蓝宝石手链。宝石温润纯净,像一泓清泉,盈盈可爱。
只是,看上去像是女款。
为什么送我一条女式手链呢?
☆、失望
鬼使神差地,云修路过那个回收箱时,转而又走上那条狭窄的通道。
早早变黄的细叶,铺满小径两侧。没有积水,也没有夏天的臭味,能看见人家院子里撑出来的晾衣杆和挂满果实的柿子树梢。
一只肥滚滚的土猫灵巧地在他面前穿过。似乎随着天起转凉,这片地方也变得可爱起来。
他来到铁皮门前,刚要敲门,才想起自己两手空空就上来了。正犹豫着要不要买点东西再过来,却忽地听见咣当一声响!
一个男人发出杀猪般的狂啸:“狗娘养的!臭女人!不让我进门,今天就砸给你看!”
又发出一阵像是椅子撞击大门的声音。
云修的心突突跳起来:这是怎么了?看到铁门虚掩着,就大着胆子,轻轻推开一条缝。
随着缝隙扩大,视野也变宽了,院子里凌乱不堪。想再推开一点看个清楚,散架的椅子脚啪一声朝这里扔过来,吓得他本能地往后一躲。
“发疯就去外头疯,死也死到外头去,别成天在家翻江倒海的!你看你还有个人样吗!”那是个女人的声音,云修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她妈妈抠进去的眼睛和尖利的颧骨。
“拿了我的钱就想赶我走,门都没有!现在是不行,但之前不都是我挣钱!你不也过了几年好日子,凭什么下岗了,挣得少了,你就这样数落我!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又是噼里啪啦好一阵打门声。
门好像突然开了,因为他听见女人的声音变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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