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宽大的病人服袖子被划破了,鲜血很快的染暗了咖啡色的布料!
方妈妈在刀子进势遇到阻力的时候,立刻就松了手,也正因她的手一直都是抖著的,所以准头没瞄准她眼睛所盯之处,方宗玺一见刀子落地马上放开姜升鸿,转而捏紧妈妈的两边胳膊,她瞪向姜升鸿脸跟脖子的表情,让他从脚底一路凉上来。
「妈,你不要这样!他是无辜的,你想杀,应该要杀我!」
方妈妈牙关磕磕抖著,一个顿停一个顿停的转移视线,含泪接上方宗玺满是控诉的眼神,然後危颤颤地剥开么儿受伤的那手手指,拉直手臂,将衣服掀开。
「为什麽?你为什麽要变成这样?是妈妈哪里没做好,所以你怪我,变成这样,惩罚我?」发现伤口不深也不长,方妈妈抖得没那麽厉害了,只是眼泪跟鼻涕却流得更凶了。
「不是的,妈。我觉得我是天生的,不关你的......」
「你说是天生,那怎麽会不关我的事?!」方宗玺的意思,是指他的性向可能取决於dna的组成或胚胎时期贺尔蒙的异常,可听在不懂科学的方妈妈耳里,等於是在怪她害他从娘胎就带了这个见笑(可耻)的症头出来削世削正(丢人现眼)!
「真的不关妈的事,这是机率,是老天爷在决定的,你不要自责。」方妈妈哭声不大,可一脸的悲戚苦楚,涕泪俱下,让拿著纸巾凑过来的姜升鸿避著视线,不敢,也不忍多看。
「小鸿,帮我。」现在不是叫护士帮他看伤口的好时机,只能先将就著擦擦再紧压,也许血会自行止住,就算止不住,也要等安抚好妈妈再说。
「我求你,先出去,不要在这里......」姜升鸿的手指才刚碰到方宗玺的伤口,方妈妈马上像赶苍蝇一样挥手拍开,眼神像在看麻疯病人一般既厌恶,又惊恐。
「妈,小鸿就像我老婆一样,你赶他出去,就是在逼我。」老婆这词,一大早就从不曾用这称呼正经叫过谁的方宗玺嘴里出现两次,可姜升鸿怎麽听怎麽违和,梦想终於成真,可出口的场合以及时机都不对,带给他的,只有吞不下吐吐不出的苦涩。
「方宗玺,放开。」被方妈妈嫌弃的姜升鸿只是想站得离这对母子远一点,可方宗玺反抓他的手,怎麽都不肯放。
「你要接受事实,否则,我就不治疗了。」方宗玺打蛇随棍上,他知道妈妈柔弱且单纯,一向溺爱他,不从她下手先搞定,让她成为他的掩护,想带著姜升鸿跟家里成功出柜,那是门都没有的事,只会让阿公阿爸大哥拿家法围著打到死而已。
「够了,别再说了,你妈受不了啊!」没有得到处理的伤口一直渗血,蜿蜒流下好几道扭曲的红河,看得姜升鸿心脏发紧脑门发冷,连连喘气。
「你别怕,不会有事,帮我去叫护士,快去。」明明刀伤是在他身上,姜升鸿看起来却像痛得快昏倒,方宗玺只得支他出去,他还有他肯定不让他对妈说的话要说,方宗玺不想让姜升鸿听了更为难更痛苦,对他观感更差。
「不要再刺激你妈了,拜托。」方宗玺可以多无情多狠,没人能比等他快五年才放弃的姜升鸿还清楚。姜升鸿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打停方宗玺对他母亲的残忍打击,他的立场过於尴尬,能做到的,也只有这样的程度了。
姜升鸿一出去,方宗玺就疾步近门拉栓落锁,两只上臂都被放开的方妈妈失去支撑只能软软的颓步後退,直到碰著躺椅的边缘才跌坐其上,摊开快被指甲戳破皮的手掌,将整张脸埋进去。
「妈,我不是好儿子,更不是好人,我的名声有好有坏,我不信你没听过。」方宗玺在母亲的跟前蹲下来,用沾血的手指,去扳动她的十指。
「小鸿很单纯,一开始跟的就是我。可是我爱玩,跟很多人有关系,不懂得珍惜他,害他吃了很多苦,但我知道,他直到现在都还是爱我的,是我对不起他。我生的这种病,有可能会治不好就这样死了,妈,我还很年轻,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还不想死啊妈。」
方妈妈忍不住哭出声,呜呜咽咽充满压抑,让人闻之鼻酸。
「我成年了,除了亲情,我也需要有个爱我的人,在身边陪伴我,支撑我,与我共渡难关。你要我马上去娶个女的当老婆,那实际吗?别说女人,现在的社会有哪个人肯从蜜月期就睡在医院,真心陪伴没有感情基础的另一半抗癌?就算娶外籍的也没他好,人家又不傻,也会跑掉不回来的。」
有个当律师很厉害的儿子就是这点不好,那张嘴不止绕得外人团团转,还要绕得家人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是非曲直,全盘只能听他的。
「我活到三十几了,身边的人看一看,也只得他这麽个有情人。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像我这麽幸运,一说得癌症人家就不计前嫌的回来照顾我,妈你说,这样的憨媳妇,你还能去哪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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