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慢点。”大少爷慌忙上前搀扶着赵员外坐下,又亲自将四郎带来的食盒打开,从里面盛出一碗汤来。看上去似乎还想要亲手喂赵员外吃。
赵员外摆摆手,示意他把碗放在自己手边。
大少爷从善如流的放好后,微微有些犹豫的问了句:“爹,二弟呢?”
他爹没吱声,只是缓缓地端起汤碗来喝了一口。
“我如今也就吃的进有味斋的东西了。”赵员外赞叹道。旁边一个穿黄衣服的少年帮忙把食盒里的吃食一一端了出来。
“咦,这一碗是什么?”赵员外指着那碗晶莹剔透的脂膏问道。
“听大公子派人来说,员外您总是睡不好,还有些咳嗽,于是我就做了滋补元气的羊蜜膏。现吃也行,如果大人您嫌凉,便叫府上的厨子作羹汤,或者和米煮粥时加一勺进去,不仅能提鲜,还可滋阴补阳。若是做了噩梦,只用温酒调一汤匙,空腹吃下去,多多少少也能解些烦闷之气。”
赵员外把汤碗放下来,点点头:“有劳胡老板费心了。有味斋的东西历来是极和我心意的。以后恐怕还要多多叨扰。”
“您客气了,哪里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员外肯来照顾生意,就是小店的荣幸。”四郎赶忙回答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哭声。
大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人,正是刚才见过的李管家。
“大人,那个疯女人又来门外哭,非要我们把女儿还给她呢!”
赵员外似乎被这一阵凄厉的哭声吵得头痛,便有些不耐烦的把手一挥:“这点小事还用我来教你吗?实在不行,给点银子打发了吧。”
李管家哭丧着脸:“给了银子不管用,那疯婆子非要她的女儿,不然……不然就说要去告官呢。”
“大胆,他男人明明答应的好好地,还签下了字据。便是告官,我们也是有理的。我看她这是打量着我们家仁厚,想多讹点银子吧。”站在一旁的大公子有些气愤地说。
接着大公子又向赵员外赔罪:“是孩儿无能。让爹病中还要烦忧这些俗事。”
赵员外的脸沉了下去:“我赵世杰纵然离了江城,也不是任人欺侮的。”说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她要见,就让她见!”
那一瞬间,病骨支离,和蔼可亲的赵员外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太守大人。四郎看了面无表情的二哥一眼,有些拿不准该不该退出去。
“胡老板,真是对不住。叫您看笑话了。家里一时也乱糟糟的,我就不虚留你了。”说着,赵员外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四郎便知趣的趁机告辞。那个黄衣少年走过来,引着他们七拐八拐地回到了大门口。
越往大门口走,啼哭之声就越清晰。
门外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形如疯子般嚎叫着:“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看到四郎从门里出来,女人立马扑了过来。她只有半边脸,右边的眼睛不知被什么东西掏空了,唯独剩下一个黑窟窿。因为脸上的肉皮也缺失了一块,所以导致左半边脸跟着东倒西歪起来,就好像是被小女孩摔坏了的玩具,简直像是个活鬼。
那女人扑过来的时候,风扬起她的长发,露出的脸把一时没心理准备的四郎都吓了一跳。
女人抓住了四郎的胳膊,疯疯癫癫地问:“你见到我的月牙了吗?她过得怎么样?”接着又说:“她很乖的,你们不要欺负她好不好?”
女人虽然疯癫,其实并没有多大力气,四郎使了个巧劲,很容易就脱身出来。
老把头四人本来在外面等候四郎,这时候都围了过来。
四郎就问他们:“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叫麻子的青年抢着说:“喏,就是我昨晚给你说的那个啊,你记不得了吗?那个被人罴舔过一口的丑女人。”
麻子似乎与丑妇丈夫的关系挺不错,对这一家子的事情知道的很清楚,于是就仔细讲给四郎听。
小盘山旁边有座墨斗山,墨斗山里有个连云寨。连云寨中有个赵木匠,赵木匠原本有个挺漂亮的媳妇叫桂枝。
桂枝平时性格开朗,不拘小节。她跟丈夫一起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整天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从不背人。夏天,她丈夫打猎没有回家,在山中小屋暂时住上那么一宿,她就时常跑到那里同宿。
因为桂枝很有几分颜色,所以寨中不少人都在背地里说她轻狂,笑话她一点身份面子都不顾。
桂枝的丈夫赵木匠不仅做木工的本领是十里八村的头一份,据说还是个疼老婆的好男人。
和麻子一起喝酒时,赵木匠就总说那些人都是嫉妒他媳妇漂亮有风韵。有个这么漂亮又体贴的老婆简直是男人最大的梦想了,他是从来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的。
后来赵木匠和桂枝生了一个女孩叫月牙。老实厚道地赵木匠虽然有些遗憾不是男孩,但也依然对桂枝母女宝贝得不得了。
赵木匠不仅木工做得好,打猎也是一把好手。这家人的小日子眼看着就要越过越好了。
可惜好景不长。今年夏天的时候,桂枝又一次夜晚上山给自家男人送酒肉,就撞上了人罴。回来后不仅毁了容,还得了个疯疯癫癫的怪病,不仅不肯见人,还成天在家里摔盆摔碗的咒骂赵木匠。
可怜他们的女儿才将将七岁。赵木匠从此又当爹又当妈,里里外外一把抓,还要照顾卧病在床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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