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辰和朱律半晌无言语,直到常明兮再次厉喝了一声“说!”,凄辰才迟疑着开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前夜之事,奴才们无能为力。”
“好一个无能为力!”常明兮挑眉,声音淡淡,话锋又是一转,“其实你们做的没错,错的是先帝已去,而那一夜的常明兮却没有随之而去。所以今天,我来告诉你们,花榭里面只能有一位主子,不管是谁,哪怕是当今圣上来了,你们只能听一个人的话,那就是我。”
听着这番大不敬的言论,凄辰和朱律脸色均是一变,惊诧之中竟是连回应都给不出。
“你们的命,如今是在我手里,该怎么做,你们心中应当清楚。”常明兮柔声道,话中却夹着三分利刃,“若是胆子小的也不打紧,回头再换一个进来,我反正是胆子大的,不在乎这花榭里死上一个两个招来晦气。”
秋风凛凛,已渐有冬日的肃杀之意,天空一碧如洗,却隐隐地透出些灰黄。
“是。”
虽心中有惑,但再无片刻犹豫,二人齐声应道。
大致在院落里绕了一圈,地方不大,可处处有景,屋后还有一口方井,井后一株腊梅,还没到开的时候,只结了粒粒花骨朵儿。整个花榭里,除了淑节、安宁、凄辰、朱律四人之外,没有多余的下人,倒是清静得很。
回了屋里,坐在铜镜之前,叫淑节帮着梳洗,安宁那一边去熬小米粥了。坐定之后,他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两颊削瘦,瞳孔中神色黯淡,都说常明兮是美人,可如今瞧来,倒是有些名不副实的味道了。
“你必然觉得我有些变了吧。”常明兮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淑节。
淑节低头默默地梳着他的一头长发:“奴才不敢。”
常明兮朝前伸手,一根手指顺着镜中自己脸颊的轮廓滑下来,“也不妨告诉你,我已不是原来的常明兮了。”
淑节梳发的手滞了一滞。
她极为小心地抬眼看着镜子里的常明兮,还是一样的容貌,可的确是变了太多,从昨日她就发觉了。以前的常明兮,自从住进花榭中后,一天比一天消沉,甚至自残过不少次,回回都是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后来,他也不寻短见了,只是渐渐的,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阴冷,他依然是美,可美的像条吐着信子的蛇一般。
但是今日的常明兮……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他忽然开口,打断了淑节的回忆。
淑节一惊,慌然间收回视线,只低头盯着手中一缕黑发,不出声儿。
常明兮目光渐沉,窗外一只黑色的大鸟扑棱棱地落下来,停在屋顶上,驻脚远望。
“我要回朝堂之上。”
他说。
4、第四章 疯
也许是那日池中一溺,醒来后又临风一吹,那日晚,常明兮便开始咳嗽,一声声都是肺部的剧烈震颤,在整个胸腔里轰鸣着,整整一夜都不得安眠。
淑节和安宁那夜也没有睡好,第二日起来,想着去内务府要一些川贝枇杷,好熬了汤药给常明兮服下,只是不知道先帝走了之后,内务府还会不会像原先一般对这位昔日的主子客气奉承。
“昨日主子与我说了一些胡话,什么‘他不是他’,‘重回朝堂’什么的,我听得心惊,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好?”淑节眼中流露出些担忧之色。
安宁道:“不如请太医来看看吧。”
“如今宫里的太医也势利着呢,只怕……”
两个人正坐在门槛上唏嘘着,门口忽然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她们站起来一看,来人是宫里的翰林学士,许由是许大人。
许由是手里提着个食盒,走近后问道:“你们家主子呢?”
安宁朝屋里一瞧,说道:“正看着书呢,奴婢给您通报一声。”
许由是点一点头,便站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安宁走出来,对许由是行了个礼:“我们家主子请您进去。”
这几日总是阴沉的天气,总像是还要再下场雨似的,屋里虽然敞了窗,可依旧还是幽暗,叫人看不太清楚。
转了个弯,便看见窗下的明处,常明兮一人斜斜倚在罗汉床的一角,一头乌发在脑后松松束起,手上窝着卷书,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原先的楚楼,是认得许由是的,两个人一同在朝为官,只不过因为父亲楚衡天的缘故,楚楼也是拥四皇子党,而相反的,许由是却跟着燕朝泽入了九皇子的阵营。道不同不相为谋,楚楼一直未与许由是有过什么交集。
只是他不知道,许由是跟这常明兮究竟是如何识得的,一人是后宫男宠,一人是前朝大学士,这二人怎会扯上关系。
因揣度不透这一点,此时的常明兮,面对许由是的突然造访,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老师。”许由是放下食盒,随后后退两步,撩衣一跪,“自萧山一别,竟已六年,虽同处宫中,可因先帝之命,学生不能前来探望。如今禁令终解,然老师却经此劫难,学生未能相助,实在有愧恩德。”
常明兮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许由是,微微一眯眼。
老师?
只是略一思索,常明兮心中便清楚了不少,只是没想到许由是入朝为官,竟然是常明兮这个人拉扯提点的。只是就算知道了这个,草草回答只怕还是会漏了马脚,他看着下跪的许由是,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揉搓,计上心来。
如今宫中之人皆传我得了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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