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犹自强撑着以断剑反击,阖闾再挥剑,血污瞬时爆开在雨幕中。
雨仍幕天席地地下着。承欢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两个刺客都已经躺倒在阖闾剑下。
在昏迷前的神智里,他还可以看见自己的血混了刺客的血,在青色的地面上,很快被雨水洗去。
远远的,有很多步伐急促而有序地接近。
巡逻的守军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阖闾低头看着倒在脚下的承欢,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湿透了的长发贴在脸颊上。雨声淅淅沥沥,下得无休无止。
看到他,再看到刺客的尸体,守军早跪了一地。
阖闾抬目,淡淡说:“今天巡查这一带的是谁?”
立时有两个士兵跪前一步。
阖闾嘴角噙着半个笑容,走过去,猛然挥剑。
鲜血“蓬”的一声爆出,他的脸上手上瞬间热了一热,两个士兵的尸体顿了顿,分向左右倒下。
其他的士兵跪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阖闾喘息着,指向承欢,冷冷道:“立刻送他回宫,传医救治。”又指向两个刺客的尸首,说:“翻查他们的身上。”
吴王遇刺的讯息,虽然被小心翼翼封锁着,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朝野上下。
那一剑自承欢的左肩到背部划了个深深的口子,直深入骨,幸而没有伤到要害,不足以致命。
阖闾也受了点伤,在上药的时候,火辣辣的痛楚感让他不止一次想把面前白发苍苍的医者拖出去斩了。
侍卫报来的结果让他更为心浮气躁。那两个刺客身上,并没有任何足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听取报告的人里面,还有伍子胥在内。
他思索了一会,抬头问:“刺客的剑是哪国铸的?衣服又是什么地方织的?”
侍卫飞奔而去,片刻以后,回禀。
刺客的剑出自越国,衣服却是楚国一带的纺布。
伍子胥听完了,回头看看阖闾,问:“你有结论了么?”
阖闾阴沉着眉目,冷冷回答:“没有。”
他又加上一句:“想来也就是越国人干的好事。”
伍子胥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说:“倒也未必。”
阖闾冷冷回望:“你总是不遗余力,为越国开脱么?可惜你开脱也无用,歧籍的大军,已经出发了。”
“既然开脱也无用,我怎么会替它说话。”伍子胥低目,淡淡地说,“大王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罢。”
阖闾凝神看着他,半晌,冷哼一声。
“大王登基以来,这是第六次刺杀。”伍子胥忽略了阖闾那尖利的冷笑,继续说下去,“前五次,一共有十三名侍卫为保护大王而死。”
“你想告诉我什么?”阖闾挥挥手,赶走了医者,转头问。
伍子胥说:“我只是陈述事实。”又说:“他没事了。比起那十三个为大王献身的侍卫,他算得上幸运。”
阖闾侧头看着他。由于他半躺着,要看清伍子胥,就需把头仰起来。这一仰首间,从颈到肩的线条立刻绷紧了,现出一种绝伦的妖异感。
伍子胥避过眼睛,淡淡地说:“大王,您的衣服乱了。”
阖闾依然斜斜挑着眼,看向他:“那你帮我理好吧。”
伍子胥愣了愣,俯身下去。一缕头发垂到面前,他随手拨了拨,把它掠到耳后去。但是头发又顺着他俯下来的肩颈而飘垂下来。他索性不去管它,只伸手轻轻拢上了阖闾的前襟。
阖闾忽然捉住他的手,呼吸软软地吹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动。”
伍子胥的身体立刻僵硬了。
阖闾却只是伸出手,指尖轻柔地破开他额前的垂发,向两边分开,掠上去,梳理了一下,而后帮他拢在耳后。
这些动作他做得极其轻巧,指尖擦过的细微触碰犹如羽毛般柔。他的手指在对方的头发上面停留了很久,才恋恋地收了回来。
他抬起眼,很柔软地笑了一笑,悄声说:“这样就好多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伍子胥只觉得自己从指尖到发梢,都有一种疼痛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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