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见局势不对,上前一扑,扑倒在陈霸先脚下,抱住陈霸先的腿便涕泗道:“父亲息怒!”
“不肖子给我滚开!”陈霸先挣不开陈昌,伸脚要踢又舍不得,骂道,“来人,给我拉走这不肖子,禁足!”
陈昌一听,放开陈霸先的腿转而挡在了陈茜面前,“父亲!堂兄若出了丝毫的事,我便死在您面前!”
陈昌此言一出,陈霸先更是如受雷击,愣了一愣后,目光如刀地射向陈茜。
他竟不知,陈茜还有如此能耐,不知不觉间竟能撺掇着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作对。对付打压陈茜的事,陈霸先本来心里还有犹豫,此时一看陈昌如此说法,气不打一处来。那份犹豫便转成了坚定。
陈茜日后必须要除,决不能留!
可就在这时,前一刻还只管什么都往出说道的陈茜突然弯了脊背,朝陈霸先伏了下去。
“叔父,侄儿一时糊涂,尽说了些昏话!万死难恕其疚,请叔父责罚!”他的腰背不再挺直,就那般屈服在地上,显得异常温顺。
陈霸先和陈昌都愣在了那里。
连听言冲进来要拉走陈昌的侍卫,也一并愣在了那里。
征战沙场,名扬四方,少有败绩的信武大将军,心高气傲,俊拔威武,在侯景之乱中立下赫赫战功的陈茜——何时?向何人服过软?!
那仿佛永远也不会弯曲的脊背,就在此时,伏倒在冰凉的地上。
长跪为礼,但这等顺服软弱状,又是作何?!
别说向来敬佩陈茜的陈昌,饶是陈霸先,也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请叔父原谅,饶恕侄儿过错。”那伏在地上的人又说了一句。
屋里的人这才纷纷回神。
陈霸先眼色复杂地看了眼陈茜,心头涌起说不清是叹还是悲的情绪。他当然不会觉得面前倒伏的人是真的懦弱求饶,他觉着,只会有一种可能——不过是避开锋芒,他日再图而已!即便是陈茜,也学会了虚与委蛇,“随机应变”吗?
每个人都会变,他会,陈茜也会。陈霸先突然觉得极无趣,他扔下手中长剑,迈到一边走了出去。
“且罢,日后再莫如此。”陈霸先的背影随着这句话消失在了门外。
陈昌仍然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茜,久久不能回神。
他小心翼翼地朝陈茜靠近了两分,动了动唇不知该说什么。他心中的陈茜,顶天立地,绝不会认输,也绝不会屈服!可眼前这个低伏在地上的高大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极为渺小,让陈昌觉得失望至极。
陈茜依然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我爹走了。”陈昌只觉得嗓子涩的说不出话,只一张口,鼻间便一股酸意涌了上来,眼前便模糊了一片。心头那抹不容忽视的失望让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陈昌终是站起身来,逃也般地离开了,他怕他再多呆一刻,便会哭出声来。为着心中高大战神的瞬间崩塌,为着自小崇拜之人的软弱无能。
主子都走了,满屋的侍卫当然也没理由留下,互相面面相觑了下,都怕引火烧身,悄悄地退了出去。
那伏在堂屋中央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堂屋里,显得分外寂寥。
陈茜渐渐直起身体。他微微侧过一个角度,重新伏下身。
这个角度,正是陈霸先离开的方向。
没有人看到,堂屋中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朝着一个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伏身不是为了求饶。
也不是为了求情。
更不会是因为软弱。
是他错了,还不死心地觉着叔父只是受了小人教唆。事实证明,没有所谓小人,有的,只是一个叔父,对一个侄子的猜疑。
不过是一句试探,便引得他拔剑相向。
不过是一句质问,便引得他恼羞成怒。
长城县,吴兴城,会稽难,这么多的事实摆在他面前,他却还是不死心……
而这次,终于可以死心。
那一刻叔父身上迸发出的真真切切的杀意,终于可以让他,放下心中的痛苦和犹豫。
随着那长伏而去的,是他无谓的不忍,无用的心软;随那长伏散去的,是一个晚辈对一个长辈,真真切切的尊重;随着那长伏逝去的,是年少轻狂时最深切也最真实的依恋……
长伏之下,是谁也没看到的,通红的眼眶。
这一叩首,为您的教导之恩。
这二叩首,为您的长辈之情。
这三叩首,为您的提携之义。
三叩首后,他便可以,无所挂念地,开始这场最艰难的战争……
陈茜缓慢地站起身,潭水般深邃的眸子越过门不知看向何处,让人觉得顿穿般的冷意斐然!
作者有话要说:
陈茜要开始□□了。
对了,最近发现一首极其应陈茜和韩子高的歌。我写文时一直单曲循环,感觉很棒。长城的主题曲,缘分一道桥。推荐给你们。
第127章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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