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了,你还在念研究所,你在写论文。
「妈的!自从那天被你体内那个怪物轰我出去之后,我就发誓绝不要研究多重人格了,我哪可能会写这样的论文!我的论文题目是证实犯罪心理跟童年阴影的关系!」被那个疯子这样凶完之后,我就极力避免去招惹任何有关的课题了,硕士论文怎可能以此为题目啊!
犯罪心理学,阿密可以帮上你的忙,你可以研究我。
总之好说歹说他就是死命要留下来就对了!我一拍额头。
他这个样子还真的很像是第一次出卖身体的妓女,随你怎样都好,只要不要太痛、只要给我钱,我什么都依你的,要把我撕成两边还是把我丢入锅子中熬成汁也可以。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实际上也真的很好欺负?
他的唇角微微弯起弧度,含蓄得像穿和服的女人般,他写:
我信任你。
阿密对你印象很深。
我怀疑他昨晚就潜进来在我手机中装了窃听器!
他只见过我一次,但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他说信任一个陌生人,而那个陌生人还是混过大学,现在念研究所都快要被当掉的半工半读学生?我还小他四岁啊!
而阿密……他妈的,那变态的理由更简单!
他为四年前的那一句记恨,想念我到一冲出来就快掐死我,我深刻地用身体记住了他有过挂念我了!
我持续地轻摇着头,搞不懂为什么我一个心理医生助理也可以被他搞得快精神失常了。
他于是低下头来,被重创的左手按着纸,右手一个字一个字地在上面写:
我们无路可走,我想见我的女儿。
这句,真的,这句我倒没任何异议。
因为依现在的状况,「他们」真的无路可走了。他们没有时间了。
我像被人点了穴般,呆呆看着那本子上的字,仿佛再看下去会拼凑出不同意思般。
但其实意思很简单——
求求你帮助我,我想要回我的小女孩,我没有时间再找另一个比较顺眼又不会被阿密掐死的医生了,而且你这里没有任何保全装置,对吧?再加上你这儿是个又脏又小的单人套房,邻居又太有互助的精神?刚刚看见你快翻过栏杆摔死了,他们连拨个电话叫警察也没有,对吧?
而且我刚刚有看见你的厨房有刀又有叉,如果你赶我走——当然你这样好人你不会——但如果你真的不小心把我推出门外一尺的话,阿密应该会冲出来吧,他是不会杀死我们的未来医生跟同居人啦,但打断鼻梁跟让手脱臼之类的就很难说了,我想一定很痛吧。
你可以报警,但难保阿密抢走警枪时,不会把你的脑袋连那几个倒霉警察的脑袋一起轰掉。
妈的,让他进来简直大错特错,他不达到目的是不会走了。
脑袋千回百转,我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看来是非得当他的医生不可了。(起码假装一晚,明早再打包逃走。)
他坐在我面前的姿态、那只惨不忍睹的手、那双仿佛无杂质的眼睛,都令这个男人透明清澈得像没带任何坏心。
他像真的营养不良,却不会让人联想到是进出医院的暴力狂(我还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心理变态的少女杀手呢),更不像已有一个女儿的父亲。
我应该知道他是很危险的,虽然他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孩子,如果稻草不小心被拉断了他一定整个心都碎了,碎成眼泪扑扑簌簌流下那种,但我应该……知道他是很危险的……
「……我只有三成机会、可能更少,能治好你。我没有……真正接触过像你这样的病例……」
我不用「治好」,我只要杀死他。
既然那一堆被他打得脸肿鼻青的医生们都没能耐把他完全治好,他当然没奢望过我这个刚毕业不久的小男孩能治好他,他只要隔离阿密。
他不用回复健康,但他绝对要杀死体内的恶瘤。
我舔舔干涩的嘴唇,虽然觉得这样问并不很明智:「……他……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
我不想用「杀死」这字眼,即使事实应该是这样没错。
他知道。
看到这句的那一秒,我的心寒透了,像失足跌下湖心,寒意从背脊爬上来。
那恐怖的男人知道我将杀死他,难怪他会掐住我的脖子。
当我快要抱头去撞墙的时候,男人出走廊捡回运动袋。
我用了零点几几秒,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站起来,想要趁他走出去的大好机会把门关上……但他已经转过身来,穿着高领运动外套的男人,因为天气寒冷而鼻头微微发红,一脸无辜。
他害我尴尬地站在原地,像自己在玩「狐狸先生几多点」(注)。
他的手看起来仍异常恐怖,但他像已经不觉疼痛,「嘶啦」一声拉开拉链。
他从袋中找出一张手掌大小的卡片给我,卡片很精致,彩印,上面有小丑脸跟七彩汽球。
我接过,翻过来。
上面是手写的字,很简单、很可爱,小孩子写的字不能要求多好看,而且笔划错很多。
我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宝贝小女孩写的。
小女孩认真地写上了日期跟时间、地点,角落还写着小小的字「一定要来喔」。
生日宴会邀请卡。
地点并不是大家都爱的麦当劳叔叔的家,我依稀记得是某豪华地段。
我不敢相信,或者是不想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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