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120吗?我们这儿出事故了!赶紧派车过来,我们这儿是……”
耳边的杂吵声渐渐远去,桑田的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从那片白里他看到了新郎和新娘在洁白的教堂里举行仪式,他想要出声阻止,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一股外力狠狠地将他往後拉,眼前的新人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教堂的门在他面前关上,世界成了一片漆黑……
黑暗,黑得见不到一丁点儿光;安静,静得没有一丝人气。
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桑田想动动手指头都做不到。眼皮像是千斤重,无论他怎麽努力都撑不开。
有人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这双手他认得,陪著他走过了十八年的手,他怎麽可能忘记?这是母亲的手。是什麽冰冰凉凉地落在手上?桑田想要确认却力不从心,很快又坠入了黑暗。
等到他再次醒来,艰难地睁开眼睛时,入目的一切都是白,白得刺目,白得安静,就连护士什麽时候来到他身边他都不知道,他只看到护士的嘴一张一合,脸上有著喜悦,他不由得朝她笑了笑。
护士出去没多久,韩颖和桑明都来了,他们都明显的憔悴了,尤其韩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妈……”桑田伸在半空的手被韩颖握住,眼泪从韩颖眼里掉出来,可是桑田却听不见她在说什麽。
“大声……大声一点……”桑田发现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真切,是因为虚弱吗?他记得他是出了车祸,而且他还有事没做完呢,他要去找沈建业,他不能让他结婚,可是身体好累好累,累得想坐起来都没有办法……
医生来了,检查了一下桑田的情况後把桑明和韩颖叫到了办公室。
“大夫,我孩子他没事吧?你不是说醒了就会好吗?”韩颖著急地问,下意识地捏紧了丈夫的手。
“目前来看,他应该是脱离危险期了,可是……”医生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什麽?”桑明算得上是比较冷静,他从容不迫的态度让医生有些敬佩。
“桑田的生命是不会有危险了,但是他的听觉可能就……”医生没有把残忍的事实说下去,解释说:“他的耳膜已经受损,这也是当初造成他耳内大量出血的原因。”
“你是说……他有可能听不到了?”韩颖颤抖著声音问。
“事实正是这样。”医生也颇为遗憾,失去听觉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是多麽残酷,他还有那麽长的人生道路要走,却只能依靠助听器来聆听外界的声音。
“不!”韩颖哭喊起来,“不能这样啊!他才十八岁,才十八岁啊!”
桑明的眼里也噙了泪,将激动的韩颖揽进了怀里,这对他的打击并不比韩颖小,可他不能崩溃,他必须撑住。
“桑明,你说我们到底造了什麽孽啊?”韩颖哭得快要虚脱,“老天爷收走了我们第二个孩子,连田田的听觉都收走了,我们到底做错什麽了!为什麽要这样对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情不自禁地抚上平坦的腹部,曾经孕育在那里的小生命在桑田出车祸的当晚也离开了她。
把泪咽进肚子里,桑明说:“韩颖,咱谁都没有错,这都是命里注定的,老天爷带走了宝宝,肯定是要我们好好照顾桑田,现在他听不见了,我们正好给他当左右耳,别让孩子知道你伤心,不然他会更伤心。”
韩颖头一次这麽顺从地点了点头,脸上泪痕未干,桑明伸出手去帮她抹了,两个人调整好态度才又踏进了桑田的病房。
桑田是醒著的,他朝父母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韩颖忍住不哭,走到他床边坐下,体贴的护士为他们准备好了纸和笔。韩颖拿著笔却一句话也写不出来,手指抖了半天,一大滴泪跌了下来。
桑田伸出手去拿笔,让韩颖把纸举著,扭扭曲曲地写了三个字:我没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田田很坚强,妈妈相信你会没事的。”韩颖拼命点头,虽然桑田听不见她的话,但是母子间的那种默契是不需要言语的。
桑明扭头抹了一把脸,说:“让孩子休息吧,我们回家换洗一下再过来。”
韩颖心里不舍得,却也知道桑田才刚刚苏醒,应该多休息一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在纸上写道:“好好休息,爸爸妈妈一会儿再来。”
桑田笑笑点头,直到他们离开病房,直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泪水才从眼角缓缓淌了下来。
耳朵缠著厚厚的纱布,泪水落进去冰凉冰凉的,他的耳朵是有感觉的,但是却再也听不见了……
(上部完)
下部
三年後。
从律师楼里出来,沈建业挡了挡迎面吹来的风,镜片後的双眸微眯,对上了灿烂的日光,冬日下午的太阳倒也不算刺眼,看著便觉得相当暖和,他的唇边微微荡开一个弧度。
“建业。”随著他一同出来的林倩倩穿著长外套却依然将她高挑美好的身材衬托出来。
沈建业转过头来,说:“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有开车来。”林倩倩指了指停车场上的白色宝马,看到沈建业连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忍不住苦笑,说:“我以为你至少会表现得有点舍不得。”
沈建业轻笑,说:“我们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场交易,没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可是这三年来我们生活得很愉快,难道你都不会留恋吗?”林倩倩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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