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梦想和差距总是有距离的,当现实照进梦想,那些美好的慢慢就变得不美好。兴奋期过后,苏尚喆发现上学并不是件那么幸福的事情。第一,有了写不完的作业;第二,不但要轮流打扫卫生,还要不定期的跟着老师去公社干活;第三,考试不能拉在后面,小小的孩子有了压力。第四,哪个缺心眼的小王八蛋发明的砸粪坑啊!!害得他在学校都不敢大便!
而这一切,都没有苏尚喆新出的外号对他打击他。
随着时间流逝,孩子刚入学时的拘谨消失殆尽,更是变着花样的耍坏。学校这片地方,自然不像在大院那般可玩的比较多。男孩子喜欢下课疯了似的占厕所,或者偷偷在厕所外面往里面扔砖头块。那时的茅坑还是挖出来的池子,自从苏尚喆被便池里的粪溅了屁股没纸可擦,撅着屁股愣是不愿意穿裤子,等到有人喊苏尚武过来帮着一点点擦干净才穿裤子之后,就有人开始喊他“小白脸”,甚至有人在这之后加了“娘娘腔”。
群众的力量向来都是巨大的,孩子们的世界也是向来不怕事情多的。一来二往,苏尚喆“小白脸”的外号算是叫开了。袁大军一开始听见有人这么喊就过去揍人,可他发现,拳头在学校并不好用了,总是有那么一群滑头的人。他还没摆好架势,对方就叫着冲办公室去了,大老远就开始喊:“报告老师,袁大军又打人啦!”
结果不言而喻——他作为体委,要团结同学,不然就摘了他的官帽。
孩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权威和荣誉。袁大军没什么其他的天分,就是领导孩子上面还有点模样。体育委员虽然不如班上那么给力,但最起码有一些时间他还是一言九鼎的。他若是丢了职位,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孩子们是记仇的,自从有那么几个人开始这么喊,苏尚喆就迅速的退出了他们的队伍,下课出教室的时间明显少了。哼,一群大鼻涕虫,谁愿意和他们一起玩呢?可越是安静,起哄的人就越多。
孩子的心理也是微妙的,微妙到袁大军后来回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和同学一起往苏尚喆桌子上刻上“小白lian”两个字加一个拼音的。反正苏尚喆背着干干净净出现在教室时,袁大军正拿着小刀在一群孩子的嬉笑声中奋力刻下最后一个字母“n”。苏尚喆的出现让袁大军的手一抖,小刀撬掉了一块漆了黑漆的木头,那个n变成了一块伤疤。
袁大军想溜,被常宝很不仗义的一把推回原处,还状似很仗义的说:“大军你真不地道,往朋友桌子上刻这东西。”
其他人都哄笑着跑开了,留下袁大军这个同桌还要坐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苏尚喆坐回座位。常宝点着袁大军刻上的字读:“小白,l-i-an脸,小白脸。”
袁大军伸胳膊要打,常宝已经跑到苏尚喆身后,咋呼说:“袁大军还说要刻娘娘腔!”
苏尚喆没哭也没骂,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人都有些失望。
尚喆盯着那一角看了很久,面无表情,然后扭头看向他。那眼神真狠,狠到袁大军觉得,他和苏尚喆的友谊,咔嚓,几乎就要被砍断了。
他的感觉是对的。那个学期剩下的一个月里,苏尚喆一句话都没再和他说过。上课也不会把手伸到他的桌肚子里和他玩别手腕了,也不会和他一起偷偷玩捉来的虫子了,也不会什么时候摸出来一颗糖果给他吃了,更不会把手藏在桌肚子里用软软的手捏他的手指,说实话,捏的很舒服。
说不后悔是假的,袁大军试图和他和好,可人家不理他。袁大军还依旧每次上学都跑过去找他,然后再一起折回来。可苏尚喆从自己上学变成让苏建之送了,坐在横梁上连个正眼都不赏他。苏建之试图让袁大军坐在后座一起载学校去,尚喆二话不说抱着车把疯了一样摇晃,只要是后面坐着袁大军愣是不让走,苏建之伸巴掌也不行。
路上苏建之问:“多多和大军吵架了?”
尚喆紧抿着小嘴,大眼睛里就开始泛泪花。苏建之赶紧腾出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安慰道:“不问了不问了,多多别哭。等不气了再和他玩。”
袁大军曾经偷偷找了墨水想把那几个字涂了,刚要动手就被苏尚喆发现了。小家伙什么都不说,小脸儿绷的什么似的,但眼神那叫一个凶狠,瞪得袁大军最后也没敢下手,讪讪的问:“我把他涂没了行成不?你可别再瞪我了,怪害怕的。”
回答他的是苏尚喆盖上去的课本和半个后脑勺。
那个期末苏尚喆一努劲儿就考了班级第一。苏尚喆绷着小脸儿站在讲台上,领了一张奖状,还有一个对孩子们来说颇为珍贵的铁皮文具盒。上面印着腾云驾雾的孙悟空,地上是红花绿草垂柳树,彩色的,真好看呐,一班学生都看直了眼。第二名是班上一个成份不好,不怎么说话的小男孩儿孙小兵,也才得了五个本子一杆铅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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