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了吗!”老者严肃的脸居然绽出笑容,仿佛荆棘树开花一般。“你刚才说你叫无所求?”
“是的。”
“无所求、无所求……那我就叫你小央吧。”
“小央?这和我的名字有什么关联?”
“也是,还是叫小求好了。来,和爷爷去吃饭。”
于是,我就留在了泉眼边,慢慢熟悉了这一方水土。绕着泉眼走一周,需要三十六步。泉眼边上都长着细细的绒草。在那块大石碑旁边,有两间茅草屋,爷爷分给我一间来住。茅草屋后面有一片菜地,那些菜都是我没见过的,果实往往是黑色。
没有昼夜交替,该如何分辨朝夕暮旦呢?
爷爷在草笼里养了一种小虫子,叫“一朝颜”。这种虫子从生到死,刚好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它们在死去的时候留下卵,爷爷说见到卵就是正半夜。那卵会迅速地孵出黑色的幼虫,当幼虫长出翅膀扑扑楞楞挥动的时候,就到了早上。翅膀在傍晚时会变成晚霞的火红色,等到死去时就成了苍白色。
爷爷说“一朝颜”是由一些有罪的灵魂转生的。那些灵魂在很久之前犯下了严重的过错,需要用许多生来偿还。但上天可怜他们,就让他们化作了“一朝颜”,这样生死轮回得快些,也好早些赎清罪过。
“上天真宽容。”
“是啊。”爷爷虔诚地看着黑乎乎的天空,“上天是最仁慈的,他让所有的生灵都能存活在他的庇佑之下。只是,有太多的灵魂不懂得满足,总想挣脱上天的安排,最终只能自讨苦吃。”
每天“清早”,当草笼里的一朝颜们扑棱着翅膀时,爷爷都要对上天进行祷告,他跪在草皮上的时候,慈祥得难以言说。他也让我跟着祷告。但祷告之后,他就会恢复严肃的面容,让我去擦一些他的收藏品。
那些收藏品是一大堆骨头。
“你看看这个。”爷爷举起一只头骨给我看,“是一只妖熊的。它从远方跑来喝我泉里的水,却又不答应留下来陪我,于是,它死了。”
爷爷又举起一根粗大的腿骨,“这……是另一只妖熊的,它也是喝了我的水又不肯留下来陪我,于是,它也死了。”
爷爷说完,颇有深意地看着我,“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不听石碑上的话,就会死?”我试探着回答。爷爷听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妖熊的骨头递给我,“上天慈悲啊。把这骨头擦得干净一些吧。”
在骨头堆里,还有完整的鱼骨头,难道它们也是从远方跑来偷水喝的?
“它们啊……”爷爷眼神迷离,嘴角开了又合,“它们是同意留下来陪我的,但却三心二意,于是,也死了。你不要学它们,它们死得最惨。但上天慈悲,你也把它们擦拭干净吧。”
有一“晚”,擦骨头擦得忘了时间,去看“一朝颜”时,发现它们的翅膀正在迅速地干枯,苍白如同灯笼纸。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不禁打了一个哈欠。从后园绕到前面,想着打来一些水留着起床时用,正蹲在水边时,忽然听到一阵“哧溜溜”的声响。
那声音很轻很轻,却又动得飞快,来到水边后,戛然而止。
我的手还在水中,忽地感受到水面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然后,我听到水流过喉咙发出的咕噜声。
“你是谁啊?”我问了一声,对方则报以一阵轻咳——呛住了。
“是……是你吗?”那个声音一边平复一边问我。我也听出了一些熟悉,似乎是之前那个卖眼睛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我留下来陪爷爷。他说我喝了他的水,就不能走的,否则会死掉。”
“可是我也经常喝他的水啊!”那个声音突然紧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都没有留下来陪过他,难道我要死了?”
此时,我已走到他旁边,举起灯笼,看到他正恐惧地晃着毛茸茸的脑袋,两只有着长长指甲的爪子则懊恼地揪着半圆形的耳朵,原来他是一只能站起来的硕鼠。
“怎么办?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他紧闭着双眼,飞快地晃着脑袋,显然是被我刚才的话吓到了。想起之前他以为自己眼睛瞎掉的事情,他应该是一只活得很紧张的硕鼠。
突然,他停下来,张开小眼睛,黑黑的瞳子滴溜溜转,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都活了这么久,如果就这么死掉的话,那我前面活得好可惜!你快救救我,我都喝了好多次这里的水了!”
“好多次?”
“嗯。”他委屈地点点头,然后掰开爪子数,“一次、两次……噢!多到我都数不清了。这里还没黑的时候,我就来喝过水。”
“那你没见过那个石碑吗?”
“见过啊。可我不认字。”
“不过,你喝了这么多次水,也还是好好的呀。”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肚子,“爷爷说,如果不陪他,再喝水时,水就会在肚子里结成冰,但你这里还暖呼呼的。”
他听后,自己也摸了摸,从脖子摸到肚子,“是哦……难道,难道我第一次喝完水就已经死了,所以此后再喝的都没算数?我已经是只死鼠了!”
他变得愈加恐惧,嘴巴一扁,涕泪像早已准备好了似的一齐淌下来。
“我觉得不是。”我拍拍他,“你的身体还热着呢。”
“热着?”
“对啊。”
“原来死了的身体也会热!”他是彻底癫狂了,不顾我怎么说,就是坚定地认为自己已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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