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 “穗扬,你知道一个五十岁的女人,在发现自己的幸福不过是一场空,从高处跌得粉身碎骨是什么一副模样吗?”
他又问: “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吗?我使手段让他失去所有的钱,绝了他的生路,让往日凭着我母亲一向耀武扬威的他堕落为地盘的建筑工人。本来,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公司的无名职员。”
我冷得发抖,他的每一个字,夹杂着被冻成冰块的心破碎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膜里。
那个被他隔着太阳玻璃,被他用满怀恨意介绍给我的男人,我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我们有这么相识的眼睛、这么相识的嘴唇、这么相识的眉和额头。
我盯着远处坐在工地的休息棚中抽烟的男人,轻轻说: “他是我爸爸………”
“是吗?多有意思,你的亲父,我的后父。” 他抚摸我的后背,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认识他以来一切的一切在脑中走马灯似的回放。
他莫名其妙进入我的世界,莫名其妙送我黑暗的魔法。
为什么忘记,童话故事中,接受黑暗魔法的人总是要付出不能承担的代价?
我以为我已经付出代价,在那个交出自己的夜晚,他一直对我说--------我很抱歉。
今日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看着他从天堂摔下来,但是不够。我还要继续看,继续看着有人摔下来,象我母亲一样摔下来。” 他挑起我的下巴,这么陌生的眼光,我从没有见过。
他问: “穗扬,告诉我,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多久以前,我曾经回答过这个问题,我晃晃头,试图记起来。
“穗扬,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看我发狂,看我哭泣,平日我乐于演戏。
可惜今天没有心情。
我安静望着他。
我说: “徐阳文,你是徐阳文。”
他有那么一点点诧异。
好可笑,相识这么久,居然还会被我奇怪的反应唬到。
我朝他温柔地笑笑,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难道李穗扬真的会死心塌地爱一个人,真的会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真的会一步一步毫不顾虑地踏上别人为他搭建的登上天堂的梯子?
我慢慢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在他愕然抬头望向我前,举手擦干脸上的泪水。
“爸爸。” 我平静地喊了一声。
这么相似的脸,怎么都不会是冒认的。虽然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消失在我的世界。
“穗扬…….”
不错,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欣慰一笑。
“穗扬,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微笑,看看天。
多美的云,多柔的风。
“我刚刚……..从天堂跌下来……………..”
第三章
我微笑,看看天。
多美的云,多柔的风。
“我刚刚……..从天堂跌下来……………..”
我望着父亲,对自己的平淡觉得不可思议。
他穷困,我倒霉。真是穷人对穷人,父子面无父子情。
我象陌生人一样对他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转身就走。
他没有唤住我,我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在离婚书上写得明白-------子女归女方抚养,男方不付抚养费,一切法律关系完全解除。
幸亏他没有唤我,否则只怕我会转身扑到他满是泥土的怀里,哭个痛快。
徐阳文的车还停在那里。他必定看我徐徐远去。
从高处坠下,应该有一段时间停留半空,那想必是自由无比、此生难遇的享受。可惜穗扬福薄,只被徐阳文在身后轻轻一推,还不曾停在空中半秒,便已扎扎实实摔个粉身碎骨。
确实已经粉身碎骨。
姑且不论我可笑的心,那实在不足道哉。
魔法已经失灵。
工作没了,一纸公文便了结我在公司的赫赫辉煌。
我心血来潮开在闹市、极少看顾的画廊被铺主催缴租金,里面昂贵的存货早被徐阳文一个电话,以一元一幅的价格卖个精光。接到通知匆匆赶到的我,看见门口挤满了因为买不到便宜画而哭丧着脸的客人,好大一个临时纸牌挂在墙上---------跳楼大甩卖。
果然是“跳楼”甩卖。
现在才发现,平日所用的钱都从徐阳文户口直取,如今自然是分文都取不到了。
他早有预谋,看似随意的一切,自有不传之秘。佩服。
不出三日,家里众人似乎都闻到味道,电话纷纷而至,我对电话逐一说: “请某时某时至我家,我详细回答。”
如此戏言,居然都被当真,成就我某日被众人逮住的契机。
那日我正看手上的单据,忽然发现买下别墅也并非好事,这东西的每月管理费,足可以用去我抽屉里少得可怜的现款。
就在这个时候,我被母亲叫下楼。
楼下好多人,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让我惊叹家族的庞大。
被众星拱月围在中心,张张关切的脸,让我害怕--------我怕忽然吐出来,坏我多年谦逊尊长的伪装。
母亲问: “穗扬,你最近很不对劲,是不是公司有事?”
我环目四周,“据实”而答: “公司的老板涉及走私,我的经济出现问题。”
众人脸色大变。
我又说: “其中很多文件由我签署,可能会有很多问题会牵扯到我。”
想起有本描写豪门恩怨的,有整个家族齐聚听逢大变的情节,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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