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峻抬起遥控器把电影暂停,从沙发靠背里回头看他。
“下得好大。”
他一边说一边绕过台灯走回来,坐在原先留有余温的位置上,司峻的左手边。电影在他坐好时继续播放。画面定格在一连串只有动作的镜头,没有任何对白,屏幕里年迈的女人坐在一张很老很老的桌子前,枯槁的双手展开她在盒子里藏了许多年的信件,镜头并没有告诉人们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只见她在漫长的大提琴声中落下泪来,眸中有剥落的光芒。
司峻在低弱的啜泣声中回头看童佑茗,看他盖过了手背的衣袖和小口喝着奶咖的样子,睫毛上都是浓浓的白雾,眼睛时而连眨两下,又略带询问地对上他的视线。
最近他们对这种并无含意的对视越来越习以为常,甚至包括忙碌过后依偎在一起时冗长的沉默。他们在这沉默中能做很多事,比如交换一个白开水那样平淡的眼神。
“人老的时候会很脆弱啊。”
男人看似不走心的开口,下颌往里收了,眼睛微微垂着,那是个和煦的、让人想要靠近的视角。他说:“当你一个人,除了回忆对什么事都无能为力,难道不是特别悲惨吗。”
然而令童佑茗感到疑惑却又选择默认的是,司峻身上时常出现的、那种在岁月中积累的灰尘般厚重的情绪,与表面上的落拓和轻浮格格不入,他从来不刻意提起,未曾抱有让他知晓因而获得什么回馈的目的,因为他也从来没想去问。
他对这个男人的过去并非不好奇,只是没有追问和索求的必要,他参与不了的那些过去,纵使刨根问底也是枉然,况且他笃信对方不会隐瞒。或许他在他们中一直都是被动的那个,而接受就是他所爱的方式。
“一个人才叫回忆。”
他看过了影片末尾滚动的黑白字幕,握住司峻放在膝上的手。
“两个人就是怀念了。”他笑,“听起来真不错,是吧。”
在这个周末快要结束的时候雨才停了,整个城市似乎每个角落都有积水,滢滢的倒映着流光溢彩的霓虹。
就算无所事事也要占有难得的假期,他们在晚饭后出去散步,像那些在一起结合了几十年的老夫妻会做的那样。气温骤降,司峻在出门后又折回来给童佑茗拿了件外衣,为此不小心一脚踩进了台阶下面的水洼里,他们在街灯照不到的地方互相扶了把手,踏上路面稍干燥些的人行道。
雨后空气湿润清新,他们出了别墅区右拐来到一个大的十字路口,对面再向前走是一处改建成疗养院的庄园;路中央车来车往,一个在夜色中看不清模样的小男孩儿飞跑着冲过斑马线,可是在不明原因的慌乱中方向判断失误,冒冒失失地一头撞在司峻身上。
“哎嗯……!”
他这一下可撞了个瓷实,大老爷们儿的身板坚硬度是不需要测试的,司峻自己倒是跟堵墙似的没什么知觉,摸了摸被撞的地方,就看小男孩儿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哭丧着脸揉鼻子,裤子和手心都被地上的脏水浸湿了。
童佑茗反应比较快,俯下身把小男孩儿扶起来,拍打他身后弄脏的衣服,“过马路的时候小心点。”
他看样子只打算说这么一句,本身也不是热心善言的类型,本着成年人应有的态度劝导两句就足够了,至少司峻也是这么想的。
可就在他们将要离开时,那个小男孩儿像是鼓足了勇气一样拉住了童佑茗的手,随着透露出哀求的声音轻轻地摇晃。“叔叔……你知不知道疗养院在哪呀……”
“嗯?”
童佑茗站住了,顺着手被牵扯的角度重新蹲下来,“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我靠。
司峻心里淌血,有话好好说拉什么手啊!
为人医者的生性使然,童佑茗对于伤者弱者有种浑然天成的责任感以及保护欲,这一点可能在小孩子身上体现得更为显著一点。“是这附近的疗养院吗?”
“嗯。”小小子哭咧咧的点头,“我奶奶在那,找不着地方了。”
可他耐心又温和的语气听得人越发心痒了。司峻酸楚的想,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十岁都不到的小屁孩儿吃醋?
这么些年真他妈是越活越回去。
“走吧,”童佑茗指指司峻,牵了小孩转过身,“我和这个叔叔送你过去。”
这不过是他们在闲暇时光发生的一个小插曲。
幸好疗养院就在附近,只是孩子迷路多跑了一个岔道,当童佑茗带着小男孩儿往来时的路上走,间歇和他聊一些关于小孩子的话题时,司峻便在后面盯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出神。
“童童。”
把小孩送走之后又只剩下两人,他们走过爬满藤蔓的红色矮墙,脚底是层层叠叠被雨水浸泡柔软的落叶,司峻问他,“你喜欢小孩子吗。”
“还好吧。”童佑茗放慢脚步,“你呢?”
“我?”司峻耸耸肩,以笑容为界恢复了从前微扬的语气,“你喜欢我就喜欢。”
——可我要是能给你就好了。他没有说。
第29章
司峻为他们第一次出游定的地点在离市区五十多公里的郊外,一处幸免于过度开发的山林,周围是错落有致的老式平房,颜色鲜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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