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离站在黑暗中,他胸口的那只蛊开始活跃起来,这就意味着封三即使不死也应该没有了半条命。昌离身体的燥热还没有退去,现在他心中又生起一股焦躁,这两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昌离几欲发狂。
他点燃油灯,发现房间里躺着两具死尸,一具尸体脸上有两个黑色的指印,面色发黑,唇色发紫一看就是中毒而亡。是封三常用的伎俩。另一具生生受了八刀才死,伤口在颈部,腹部和前胸,一地的血是从这个人身上留下来的。
桌上是一本被撕了一半的书。书上是封三的字迹。
旁边还有一件绣着翠竹的白衣,跟自己身上穿的这件一模一样,衣服上都是血迹。
这个屋里没有封三。也许现在封三正徘徊在死亡的边际,昌离握紧了手中的刀,他心里是说不清的惊慌,不知道到底担忧的是自己的这条命还是封三那条命。
他站在微弱的灯火下,不知道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封三在江湖声名狼藉,捉走封三的是谁,又怎么会怎么走到这一步。
在无措间,昌离看见窗台上有一块黑色的玉。这玉正是自己和封三一起雕刻的那一块。果然,拿起来那块玉上面工整的刻着封三这两个字。而在这两个字旁边是用血写成一个北字。
昌离从窗户一跃而出,向北奔去。
大约半个时辰,昌离就在一片小树林中见到了封三。
昌离从来没有见封三这么狼狈的模样。虽然狼狈,但是气势却不见得弱下去半分。
封三穿着萧红衣的那件红衣,那件红衣有更深的颜色渗出来,昌离知道那是血。封三面色发白。他身边躺着几具尸首。
白蒙靠在一棵树上,显然是中了毒,不能动弹。
封三左手拄着一把剑,右手拿着一把刀,封三手中那把刀正对着燕娇娘的喉咙。燕娇娘双手持剑,燕娇娘手中的剑刺穿了封三的右胸,剑尖上有血滴下来。
这分明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封三这是不要命了。
也许没有那把剑,现在的封三连站都站不住。
昌离看见封三眯着眼睛唇边带笑问燕娇娘:“茗月是你杀的?”
☆、二十四:鸯鸯相抱
封三根本不用燕娇娘给他答案。他盯着燕娇娘的眼睛,那个女人的眼中有恐惧,有悔恨,已经告诉了封三茗月就是燕娇娘所杀。
封三手中的刀割破了燕娇娘的喉咙,燕娇娘在绝望中拼死一搏,她手中剑完全刺穿了封三的右胸。整把剑从封三的胸膛穿出。
他保持着割破燕娇娘喉咙的姿势不动。
昌离上前扶住封三,却不敢拔出刺进封三身体里的那把剑。只能生生地把那把剑用内力夹断。
封三顺着昌离的手软软的倒了下去,宛若一条没有骨头的蛇。冰凉的,带着深重的死亡气息的蛇。
那冰凉的细白瓷一样手捉住了昌离的手,骨节嗝的昌离手疼。他听见封三嚯嚯的笑着,艳鬼一样。封三说:“我大概要死了。”
封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不忧伤,不难过,不高兴,不庆幸,只是说着这平实的一个事实。
昌离的心中生出一个肿块,卡在心口,生生的把心口卡的滴出血来,他抱着封三如蛇一般冰凉的身体说:“你,不能死,你要死在我手里,只能是我。”
昌离抱着封三觉得自己这一生中的某种坚持正在飞离而去。他满眼的迷茫和无措,就像一个前途未卜的孩子。
他抱着封三,满眼的迷茫的重复:“你不能死,不能死。”
满眼迷茫的昌离被封三一个翻身扑倒,压在身下。昌离迷茫的看着封三做出的这一个动作,就看见燕娇娘用着最后一丝气息将从地上捡起刀刺进了封三的背上。因为喉咙被割破,燕娇娘的声音像是破了的风箱,呼呼作响,她说:“封,封三,你早晚,不,不,得。”
不得什么,燕娇娘没有机会说完。
那把刀本该□昌离身上。可是封三挡在了他身前。就像小时候白蒙举着判官笔刺向自己时,封三会挡在自己身前一样。
昌离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一口接着一口,他心中的肿块无论如何也消不下去。
封三趴在他身上,气若游丝。昌离觉得自己心中那只蛊虫正在狠狠地啃噬自己的心脏,不久的时间里就咬穿自己心脏。
“我就要死了。”封三还在嚯嚯的笑着,他细白的手指顺着昌离的脸部轮廓游走,冰凉的,蛇一样。封三喃喃道:“我死了,你怎么办,我不能真的带你走,你怎么能死呢,你死了,活着的我还剩下谁呢。”
封三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萧红衣。他在想也许萧红衣是错的,她本该带着他一起离开这个处处是绝望的世界,她不该把他一个人独立留在这里,让他的一生必须背负着生存这项重任。封三活着,为了死了的萧红衣,为了死了的萧仲,为了死去的茗月。他更是为自己活着。他一步一步的踏在血腥之中,如果继续要活着那么就必须仍旧踏着血腥活下去。
可是这个时候,他不想让昌离死。这个孩子,这个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的孩子,虽说是欠了□,可是却是不曾真正的伤过他一丝一毫。他是封三选中的人,他是封三剩的为数不多的活着的人。若他们都一一死去,谁还会记得他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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