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半晌不语,许久后,才咬着牙,犹犹豫豫地问道:“我不久前才要杀你…为什么你还要这样照顾我…”
仇焰坐到凌霜的床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是自我懊恼,你明明厌我烦我,我却眼巴巴地贴上来,自讨无趣。可是,若我能控制这种感情,又怎么会傻傻地喜欢上一个男子,还是一个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强势男子…有些事情,是你明知无奈不愿,却情不自禁要去做的…”
仇焰缓缓地看向凌霜,深沉的目光令凌霜的心不由一跳,仇焰淡淡道:“比如照顾你…就算你伤好后第一件事是杀我,我也无法将你弃于不顾…”
“别说了!”凌霜恼怒地喝道,心乱如麻。
仇焰笑了笑:“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药。”
“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你的腿再不理会就要废了!”
凌霜每每看
到仇焰强笑着拖着那条伤腿走来走去时,便会莫名烦躁。
仇焰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伤腿,悻悻道:“若我为你废去一条腿,你可会对我稍有好感?”
眼见凌霜瞪圆了眼睛,仇焰微微一笑:“开玩笑的,不必在意。”
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只剩下凌霜思绪紊乱,又焦又躁,不知自己为何忧心烦乱。
在仇焰的细心照料之下,凌霜的伤势渐渐好转,只是因为不能再进城抓药,伤愈速度有些缓慢。但与最初相比,凌霜已经可以调息休养,气色大好。
十几日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凌霜已经渐渐习惯了仇焰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小蓥粘乎乎的撒娇方式,甚至在看到仇焰用温柔的可以溺出水般的目光注视着小蓥、将小蓥当作至宝一般娇纵宠爱时,凌霜便会有种说不清的惆怅感…
寂寞,是某个深夜凌霜总结出的原因。是的,正因为有仇焰与小蓥的和乐融融,才愈显了凌霜的孤寂,因为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这样疯癫嬉闹的伙伴。
凌霜想到过暗香,却无法想像那个敬他如神的暗香会跟他一起打面粉战的场景。他自幼跟随着严肃认真的师傅习武,身边的人对他又敬又畏,所以他并没有普通孩子所拥有的快乐童年,他唯一的快乐,就是在打败敌手时师傅的一句赞扬。
所以,当凌霜长大以后,反而会期望孩童般的嬉笑,哪怕一次也好的,可以弥补这份缺憾。可是,他是凌霜,玉莲教大教主,像个孩子般玩耍只会令他成为武林的一桩笑柄。连他自己都可以想像得到,大教主凌霜如同孩子般嬉笑会是怎样一副可笑的情景。
但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面粉战,却激起了隐藏在凌霜体内深处的那位童贞。而‘孩子’对于‘同伴’总会保有几分不容破坏的好感,也因此,凌霜不自觉间对仇焰和小蓥付出了几分类似亲人般的温情。只不过,自以为盛气凌人的凌霜尚未发现到这份柔情罢了。
“你又在种什么?”凌霜皱着眉头问正在院前忙碌的仇焰。
这段时日以来,仇焰不是种花便是植草,终日除了照顾小蓥与凌霜的起居饮食,便是忙碌于院前的小田地中,令凌霜大奇这人为何怎么也闲不住。
仇焰爽朗地笑了起来,凌霜总会被他阳光般的清爽笑容感染,心情不由转好。
“种点蒜苗,过几天就可以吃了。”
“这么快?”凌霜极为意外,他以为所有的东西都是春种秋收。
仇焰低低地笑了起来:“凌霜,你是不是只要看到武林中人一抬手
便知他的武功套路?”
凌霜不知仇焰为何忽然提起,但还是极为自信地回答道:“莫说抬手,只要对方不是刻意掩饰,我只需听他的呼吸吐纳法,便可知这人师承何处,招数为何,弱点在什么地方。”
仇焰继续低笑:“偏偏就是对武功见识如此广博的你,却不知蒜苗即种即收,数日即可。”
凌霜不由脸颊发烫,有些不服气地瞪了仇焰一眼,咬牙道:“我堂堂玉莲教教主,为何要知道蒜苗如何种!几时收!”
仇焰笑着低下头,继续拿着小铲翻着泥土:“你大概这一生都无法理解布衣之趣吧。”
“一生劳碌的布衣之辈有何趣味可谈?”凌霜皱了皱眉:“人生在世,自然应该豁达自在、无拘无束、傲视群雄、唯我独尊才不枉此生。”
仇焰吹了个口哨,凌霜以为他又要调侃自己,便立刻瞪了他一眼。谁知仇焰吹完口哨后便低下头,一声不响地把蒜种播入土中。
“你怎么不说话?”已经习惯了仇焰没正经调侃的凌霜倒觉得奇怪起来。
“所以我才说你不可能了解布衣之趣…”仇焰轻轻地说:“种下一粒种子,每日浇浇水,施施肥,看着它破土而出、萌芽生长、开花结果,辛苦数月甚至数年,终于看到它长成,那种欣慰与满足不亚于练成一种绝世神功。”
“怎么可能?”凌霜不相信地挑了挑眉毛:“终日守着一块田算什么男人大丈夫?男儿志在四方,应该扬名立万、名扬天下!届时与江湖豪杰把酒言欢、笑傲江湖,戏看风起云涌,那才是人生乐事。”
仇焰又吹了一个口哨,凌霜顿时恼了:“你再吹,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了!”
仇焰冲凌霜吐出舌头,不等凌霜发怒,便又立刻缩进嘴中,有点痞痞地笑着。
凌霜哼了一声。
“我倒觉得要爬得那么高太累了…”
仇焰把蒜种用土埋好,慢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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