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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午被保安拉远了,吵闹的声音也远了。但我没能立即从刚才的情境中脱出,我靠着桌脚坐在地上,仿佛还可以听见叫喊的声音,一bō_bō传来,与往日的冷酷难以重叠。
他理应是直到世界尽头也不会失控的人。
外面逐渐安静的气氛很快被小股的窃窃私语所替代,大约是服务生的女孩子提到林子午的名字,语气是猎奇式的兴奋,笑声里是嘲弄,接着有人走来,是刚才的保安,他也兴致勃勃加入了评论者的行列,用更为尖锐直白和刻薄的话讥讽他,这个三年前曾被我所在班级女生暗恋的男人,这个不可一世的省优秀企业家。
保安说有许多省里曾经被他压制在二线的公司借机联合打压他,落井下石。涉及商业女孩子没兴趣,话题很快转换到了他的性向上……接着,顺理成章的提到了录像带。
掀开桌布,我从桌底钻出,仿佛不是我的意识在指挥动作,只是出于某个词语神经性的反射。有一种三年前变电站里聒噪闷热的作呕感。
他们看到我从桌底出来,很惊讶,停止了关于林子午的流言蜚语。
仅仅下意识的,我没尝试设法避开这些人。
他们只是许许多多谈论者中的少数,即使我捂住耳朵,闭上眼睛……所有发生的已然发生,所有要发生的也将不以我的意志发生。
“先生,你不是刚才喜筵上的伴郎么,是不是不舒服,要喝杯水吗?”一个穿制服的女孩子大概以为我喝醉了才会钻桌子,忍住笑问我。
我也对她笑笑:“没关系,那个,我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喝喜酒的,也知道一点你们刚才谈的那事——”
我望着那些人黑色的眼瞳,如同望着黑暗镜头诸多无情感的复制品:“他否认了吧,他否认了录像里那家伙说的事吧?”
保安摇着头笑了起来。
他也把我当成了猎奇者。
从大厅到门口,来和女服务员闲嗑的保安开始喋喋不休的向我讲述我不在的几年发生在林子午身上的事,我其实不想听。那些事让我憋闷,并不是在忏悔什么,从头至尾我也不认为我欠他。然而这一切太过荒诞,转瞬之间转换到了加害者的角色……无论哪种我都没兴趣尝试。
“他还在外面?”我试探的问保安。
保安摇着肥硕的脑袋,得意地指着马路对过说:“刚叫他走还是横冲直撞发酒疯,也不看看派出所就在对面。小李叫了派出所的人把他带走了。”
“……喝酒了啊,”我望着前方,点点头:“哦,谢谢你,我回去了。”
穿过马路,我在便利店买了烟。这几年酒喝了不少,但很少抽烟,有时陪客人抽两根……大概以前吸了他太多二手烟。
返回到派出所门口,夜深了,四处静悄悄的,漫长的寂静过后,偶尔会有车匆匆行过大道,仿佛是城市午夜梦醒。
你猜测我会回来,你在等我吗?
等着惩罚背叛者?
看了手机上的时间,晚班火车应该赶不上了。
撕开塑料纸,我取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口。
很呛人。
翌日清晨,我上了三年前同一班列车,离开了小城。
二零零五年夏天,大专毕业,转正之后我留在超市的采购部,一年半后,晋升为采购部经理助理。
尽管不能直接参与超市营运,采购部也是超市最主要的组成,两年来,和供应商的各种谈判和饭局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每天都是应酬和学习,其实在我心里也许是那么期望,不需要闲暇的时间,不需要坐在咖啡馆喝咖啡,不需要看电影或者听音乐,饱胀得生活可以最大限度驱使大脑每一个细胞运转起来,而不会浪费在无成效的回忆上。
新年上班第一天,叫小玉的女孩给我送了体检复检单,还没看,经理就急急忙忙拉我去准备改在下午开始的谈判,他说去年收购了超市的总公司北区负责人要过来,不能出差错。中午经理出去陪人吃饭,我就继续焦头烂额理资料,直到中午一点才基本完成。
过了饭点就有些胃疼,没什么胃口,还在上班时间,只想找地方休息。
在桌上趴了一会儿,一起工作的小雯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帮我去热一下中午的饭盒。我还没回答,经理的电话进来了,叫我拿了电脑和文件过去。
出了办公室,我仍然在理手里一打文件,在办公区的走廊突然听见店长谈话的声音。
紧接着,低沉冰冷的嗓音和记忆一并涌来。
也许是两年前酒店里的那幕太过激烈,我没想过,可以再次见到十七岁那时的天之骄子,他昂着头,穿着得体,脸部冰冷但优雅的线条似乎停在初见的那个时刻,眼睛的焦点透过我聚集在我身后的某点上。
“这位是……”林子午用问询的语气,表情波澜不惊,用没有情感的视线打量我。
店长向他简要介绍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员工后,他忽然伸出手,公事化的用语:“我是总公司北区负责人,很高兴见到你,可以的话,我希望和普通员工谈谈你们日常的生活工作。”
他低头看了看我手里的文件,我慌张的把文件夹在左臂下。
“……我很荣幸。”我迟疑的握住他的手。
清醒的时候可以强迫去工作,但无法阻止梦境一次次勾画重见他的场面来取笑我,从未在梦中出现他和我握手的场景,像陌生人一样平静。
假如只是陌生人,会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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