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说来轻巧,但那三十年之中,为了推行法令而遇到的重重阻碍,桩桩奇事,就是眼下想来,也觉波云诡谲,心有戚戚。他也是那时才知道,有些事比潜心修炼或是快意恩仇要难得多,若非赵禅,凌横波和司空槊相帮,他们竟是做不到的。
“后面我知道,是凌峰主和燕峰主的飞升大宴!”一个弟子抢着道,“那宴席就是在咱们出泉宫摆的,他们也是在北炎岛上飞升的,宴席之上有广寒杯,烤鸿鹑, 江梅蜜,烩金盏,玉水明沙卷,紫萸香盅……唔……”还没说完,他又被几个弟子捂住了嘴:“昊翮,你够了!”“闭嘴!”
顾怀回过神来,双眸含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的没错,律疏定立五十年后,两人飞升,七界峰主由赵禅继任。”他在心中补充了一句,那时,昊蚩刚寻到你的母亲,他们也才刚用神灵钰和五色昙中的一缕残魂重塑出一个江鸿。
“他们飞升之后呢?”八卦的女弟子依依不舍于这段缠绵悱恻的百年情史,忍不住开口追问,“凌峰主会做天尊么?那燕峰主会做天后么?”
“……”顾怀脸色一黑,默默咽下一口血,紧紧拢起眉,脑中霎时闪过了一百种篡改史书的方式,正要敲黑板再次标注重点,却听一人已噗嗤笑出声来,抬眸一看,果然便是又来找茬的凌容与。
众人又瑟瑟发抖地端坐起来,他们可不想给殿主逮去体验他那些千奇百怪的符咒和术法。
唯独那个女弟子双眸放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这回殿主看上去心情颇好,竟冲她赞赏地一笑,倒是阁主不悦地眯了眯眼,彻底无视了他,转眸对众人道:“此后的事,鸿蒙之上再无记载,六试上亦不会涉及,野史杂谈无谓当真,若欲亲睹当时之事,今日酉时请至疏影峰,我会开启山河惊魂卷。别忘了温习新课,下一章便是横霜之乱。”
众人听闻,纷纷激动地点头,一时便先散去了。
女弟子按捺不住好奇,远远地躲在树后偷看,只见阁主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跟着殿主往山下走,却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几乎拖进怀里。两人便拉拉扯扯地沿着山道往下而去,山林中依稀传来对话声。
“……又来瞧热闹,你的玄言这么快就讲完了?还是又欺负弟子,叫他们自学?”
“呵,是你的司空师兄领着下山历练的弟子们回来了,说是寻到了千年一见的佳酿,要在千卷岛上一聚,顺道给陆师姐庆生。”
“是么?那我们快些!昊蚩和小师妹知道么?”
“据说是昊蚩掌勺,牧师妹奏乐,好大一出热闹……”
“那我们的贺礼……”
说话间两人已踏上风荷,向湖心而去。
那湖上风吹荷动,四面八方许多修士聚拢来,纷纷向千卷岛而去。
顾怀和凌容与并肩立在同一叶风荷上,远望着千卷岛上升起一缕袅袅炊烟,司空磬就站在岸边一块巨石之上,冲众人招手高呼:“快些,最迟的罚酒一碗!”
阳光穿透了林荫深处的轻雾,已为人师的师兄弟们早开怀畅饮,牧庭萱和江鸿正将许多昙花摆,阁上晒书的陆朝雪一头白发在风中微颤。
……这两百多年中,他们当过修仙界中的散修剑客,医者商人,也下人间做过布衣木匠,享过皇室荣华,看遍人世百态,历经万千尘事,却都不如回到出泉宫,和大家待在一处,温馨热闹,一如当初。
顾怀便握紧了凌容与的手,两人相视一笑,驱使着风荷更快地向岸边飘去。
林间石上,不知是谁落下了一本《鸿蒙》——“……凌燕二峰主飞升二十年后,横霜界原峰主衡沧海欲于修仙界中重立七界,纷乱再起,七界峰几于分裂,史称‘横霜之乱’。”
而彼时的仙界之中,顾怀和凌容与正在仙云集上闲逛。
仙界秩序俨然,八百仙门飘渺云间,不知所踪,一众散仙皆待在无边无际的一片白云之间,各有各的洞府,平日里亦各自逍遥。
凌氏一族自有自己的仙门,顾怀被他拉着见了父母,又一一拜过了各位不认识的老祖宗,两人在仙门里百无聊赖地待了十日,便自己溜回了散修洞府,却也得知仙骨炼得越纯粹,七情便越淡漠,境界才会越高。
两人面面相觑,当即决定和大部分无所事事,日夜逍遥的散仙们一起愉快地玩耍。
与仙门仙朝仙宗里摒弃了七情六欲的仙人们不同,散仙大多都处于一种苦修百年一朝成仙的纵欲狂欢之中,醉生梦死夜夜笙歌,寻欢作乐起来比人间与修仙界加起来还要花样繁多。
即便如此,两人还是不出二十年便看倦了日复一日云卷云舒的景象,只得常常来这仙云集上,透过日月镜,看看下界的热闹。
这日,仙云集后的琼光台之上人头攒动,数不清的散修或坐或卧,拎着酒壶或磕着瓜子,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正高谈阔论,津津有味地瞧着一轮高悬在云影之间的巨大圆镜。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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