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宴屏住呼吸,目光越过少尉,落在窗前的男人身上。
叶朝身着野战迷彩,高大的身躯被日光勾勒出一圈幽光,英挺深邃的五官一如往昔,眉间却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对视的一刻,叶朝眸底掠过极浅的怅然。
凌宴唇角微动,膝盖颤抖,痴痴地看着叶朝,眸光如同炙热的火焰。
少尉咳了一声,拍着他的手臂提醒道:“愣着干什么?跟首长问好。”
凌宴这才回过神,忍住胸中澎湃的心潮,抬手敬礼,“首长好!我是来自一连一排的凌宴,今日起担任您的通讯员!”
说到最后,他甚至有了落泪的冲动。
叶朝回礼,态度礼貌,毫无上位者的架子,语气与神情却都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淡,“你好,坐吧。”
少尉又向凌宴交待了几句才离开。门一合上,凌宴将手心的汗抹在军裤上,竭力克制情绪,站在办公桌边,张嘴就破了音。
“首长——”
叶朝看着他,眼神深沉安静,“嗯?”
凌宴自知失态,额头渗出些许汗珠,虽然早已做好思想准备,但再次站在叶朝面前,与这个男人独处,他仍是止不住地心颤。
花了十几秒才将心绪压下去,他咽了咽口水,恭敬地问:“首长,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叶朝似乎愣了一下,起身看了看窗外,指着一组正在训练的战士道:“他们是你的战友吧?”
凌宴看到了荀亦歌,答道:“是!”
叶朝停顿片刻,“我这里没什么事,你不用给我泡茶送报,更不用站岗。能进入一连的新兵都是尖子,没事的时候你还是跟他们一起训练吧,别耽误了。”
仿佛知道叶朝会说这番话,凌宴立即道:“首长,保障您的工作和生活是我的分内之事,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叶朝眉梢微动,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几秒后拿起之前正在看的文件,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那你先坐那儿吧,我下午要去一趟师部,这份文件得赶着看完,你没事的话,就休息一下。”
凌宴知道,这是让他不要打搅的意思。
他退到沙发边,坐得端正,两眼却巴巴地看着叶朝,仿佛想将这么多年的时光尽数补回来。
叶朝抬起头,再次与他四目相接,他立即站起来,机灵地说:“首长,我给您加点茶水吧!”
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桌上,凌宴如愿靠近了些,欣喜几乎从眼中跃出。
叶朝低声说了声“谢谢”,又低头看文件。
从凌宴的角度,能看到叶朝眼角细小的皱纹。
这个于他来讲如同灯塔一般的男人,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得不再年轻。
午后,叶朝欲驾车前往师部,凌宴拦在吉普车门边,“首长,我来驾车。”
“不用。”叶朝摆手,“你需要搬宿舍,营部已经安排好了,在我宿舍隔壁,你去收拾一下,省得晚上回来没有地方住。”
凌宴一惊,“我不和您住一起吗?”
“住我隔壁就行,我没有太多事需要帮忙。”叶朝说完就开门上车,凌宴站在原地看着吉普驶远,悄悄嘟起嘴,小声道:“我偏要和你住一起!”
搬宿舍时,他耍了个心眼,跟后勤队员说已经与营长说好,以后还是住在营长宿舍里,方便照顾营长。
后勤队员不至于打电话向叶朝求证,便把备用钥匙给了他。
打开门,里面是一股干净的气味。凌宴站在门口出了一会儿神,才忙乎乎地将行李搬进去。
首长宿舍与战士宿舍不同,不仅有单独的卫生间,还有一间面积较小的次卧。
那是给通讯员、警卫员、勤务兵准备的房间。
凌宴花了半个小时整理好个人物品,然后期待又忐忑地走进叶朝的卧室。
一张床,一张桌,一个书柜,一个衣柜,被子叠成豆腐块,地上桌上一尘不染。
凌宴走到窗边,慢慢跪了下去,伏在床单上深深呼吸。
风撩起窗帘,春光洒在他的军装上。他一动不动地伏着,不知过了多久,肩膀开始轻轻颤栗。
空气里飘着一声低沉的叹息,平整的床单被拽出极浅的褶皱,他近乎自语地说:“叶朝,我好想你。”
叶朝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凌宴将宿舍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乖巧地站在他面前,有些顽皮地敬礼,“首长,您回来了。”
叶朝往次卧扫了一眼,眉峰浅皱,“不是让你住在隔壁吗?”
“是。”凌宴站得笔直,语气固执又认真,“但是首长,我是您的通讯员,我有义务照顾您。您让我住在隔壁,什么都不让我做,那我这个通讯员当着有什么意义?一个形如摆设的通讯员,和花瓶有什么不同?首长,我是来为您工作的,请您不要剥夺我工作的权利!”
叶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倒也未再加阻拦。
凌宴连忙递过晾至微温的水,脸上的严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热情与适可而止的俏皮,“首长,您喝水。”
叶朝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凌宴又道:“首长,下午我做了一回大扫除,以后清洁之类的事就交给我吧。”
“嗯。”叶朝放下杯子,敷衍地夸奖道:“做得不错。”
凌宴嘿嘿笑起来,“您以后换下来的衣服也由我洗。”
“不必。”叶朝这回拒绝了,指了指次卧,“你忙自己的事去吧。”
凌宴不便坚持,老实回到次卧,捧起一本人物传记,看得心猿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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