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突然传来咳嗽声,沈落一抬头,就看见沈从山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
沉默了许久,沈从山才慢慢道:“回来了。”
沈落仍旧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张凝正好端着红豆汤回来,沈落接过手,道了声“谢谢”。
不说谢谢还好,一说谢谢,张凝的神色又难受起来。
沈落低头喝着汤,沈从山已经下来了,两个老人都在一边看着他喝,于是才喝了几口,沈落就有些喝不下去。
张凝掩饰般的抹了下脸,低声道:“咱们吃饭吧。”
沈从山答应了一声,进厨房帮她端菜,沈落坐着没动,等人走了,才把一碗红豆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吃饭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的。
沈落不太想说话,父母也不能逼他,三个人各吃各的,夹菜的频率都低,最后还是沈从山先忍不住开了口:“工作……怎么样?”
沈落舀了碗汤:“挺好的,很轻松。”
他原来在美国做的是关于股市证券分析师的工作,可以说完全就是在拿命拼,每天早上7点前要到公司大楼,然后同时盯着四台电脑从开市到闭市,做他这行的,有不少发际线都岌岌可危,幸好沈落没步这后尘。
所以回国前沈落就想好了,他要找个轻松的工作,最好养老一样。
“我之前买的别墅你们怎么不住?”沈落吃完饭才想起来,问张凝。
张凝:“那么大的房子我们两个人住干嘛,帮你租出去了。”
沈落皱了下眉:“你们缺钱?”
沈从山咳了一声,淡淡道:“我的主意,帮你多攒些钱,防老的。”
“……”沈落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凝看着他,殷切道:“多留会儿?外头还下雨呢。”
沈落朝外面看了一眼,果然还下着。
于是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坐在客厅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个,姓夏的小伙子。”张凝突然道,“结婚了吗?”
沈落看了她一眼:“没。”
张凝“啊”了一声,她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欣慰,表情复杂道:“还没啊……”
沈落笑了笑:“嗯,我和他联系上了。”
沈从山的表情不是太好看,但他也没说什么,抱着胳膊窝在沙发里。
张凝显然有些手足无措:“这、这样啊……这样也好,你、你们联络下感情……嗯……”
“我们感情挺好的。”沈落平静道,“下次有空我带他回来吃饭。”
“……”
沈落还是没等到雨停就走了,张凝一直送他到楼下,沈落准备撑伞的时候,张凝突然拉住了他。
“妈妈……”张凝断断续续的道,她有些哽咽,“妈妈有在看书,看了很多,也懂的……妈妈支持你,真的,你别、别躲着妈妈……”
沈落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老太太是真的年纪大了,背也佝了,他离开了只有十五年,她却像老了一倍。
沈落伸出手,轻轻的搂住对方。
张凝哭的整个肩膀都在抖,颠三倒次的重复着那么几句话。
“我不怪你。”沈落低声道,“谢谢你,妈。”
张凝是当年最先发现沈落那些不可告人的秘情的。
她为难得读大学后双休才回来的儿子整理房间,碰掉了沈落的相机,里面有一堆刚洗出来的照片,全是一个陌生男孩儿的睡脸。
张凝不傻,在那个同性恋都基本没人会提的年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儿子不正常。
沈落当晚回来的时候,沈从山就差点没把他打死。
这是从小到大,沈落第一次挨打。
他绝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但优异的成绩足可以弥补。
沈从山说,你改了我就让你继续去上学,否则你也不用去上学了,你不是去上学的,你就是去搞男人的,恶不恶心?!
沈落不说话,也不答应,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以前被训时也是,不认错也不改正,之后照样我行我素。
第二天沈从山果然没让他去上学,夫妻俩请了假连夜带着儿子出了省,很久以后沈落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带到了什么所谓的精神矫正中心。
张凝陪他坐在外面走廊里,沈从山在里面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说话。
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出来。
“这病可以治的,交给我们好了。”
“……”
“不需要多久,半年就够。”
“……”
“我们治好了很多个,现在不都结婚了么。”
沈从山从里面出来,伸手就抓着沈落起来,后者挣扎了下,扯到昨晚被揍的狠的皮肉,疼的“嘶”了一声。
张凝焦急道:“医生怎么说?”
沈从山不耐烦道:“交给他们就行了。”
白大褂男人打量了沈落一圈,操着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沈落闭着嘴,沈从山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哎哎。”白大褂虚笑道,“别打别打,暴力解决问题不好,交给我吧。”
沈从山拉着张凝出去,临走前放了狠话:“你要治不好,我就当你死了!”
白大褂又哎哎了几声,似乎也挺不忍心的,坐在沈落对面道:“你看你惹父亲生多大的气,何必呢,是不是?”
“医生。”沈落抬起头,他整张脸都是肿的,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他咧开嘴角,似乎是笑了下,慢慢道:“你就别治我了,也当我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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