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主人进了酒窖取酒,原醇玉便在外面打量着周边的陈设,半晌,那酒坊主人飞也似地跑了出来,手中拎着酒,面色却有些难看。
原来取酒时酒窖中传来动静,酒坊主人以为有鼠,觅着动静寻去却什么也没有寻到。
“不定是有妖怪藏在里边吧?”那酒坊主人思忖着,见原醇玉一身道服,俨然是附近那长生派的弟子,便将方才的事说与他听。
原醇玉点了点头,颇有兴趣,当即进了酒窖,转了一圈,停在一墩酒桶旁。在酒窖中闹出动静的不是鼠,却是个大活人,大热天把自己闷在酒窖中不知有什么毛病。
原醇玉把人从酒桶里揪出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愣了。
花争弦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看着他,障眼的符咒从破烂的衣衫上掉下来。
“嗝……醇玉……”
原醇玉甩手便走,花争弦一个打挺抱住他腰,一只手扯开另一只手上来,黏黏糊糊地拽着他不放,最后连人带桶翻了个底朝天。
原醇玉拿眼角瞥了一眼:“啧。”
一碗醒酒汤下来,花争弦意识清明了,手上安分了,抱着膝盖坐在酒桶上和原醇玉相对无言。
原醇玉倚在桶盖上,埋头抠着桶沿,指节泛起青白,本人恍若不觉,神思发散,说点什么起头,你怎么会在这?呸,这不废话,一眼就看得出刚从花家逃出来,无处可去。
“你能理解我吧。”花争弦忽然道。
原醇玉指腹一下刮到木屑,倏地缩了手:“不能。”
“你……”花争弦一下有些上火,目光落到原醇玉身上又软下来,花争弦直直看着原醇玉,咬字极重,斩钉截铁,显出一副有了底气的样子,“我修习那术法的理由,和你一样。”
原醇玉撇过头,带了些探寻地看他。花争弦忽然抬高了音调:“我是听说你在云尾峰才拜的师,也是听了你的死讯,才——”
“所以呢?”原醇玉打断他,眼尾流露出一丝讽意,“你觉得我该为你做什么?”
花争弦捏紧了十指。他看出原醇玉准备笑话他了。
“你该理解我。”这话说得既强硬,又委屈。他本不想露出委屈这么软弱的情绪,可一下没收住,原醇玉这人精一定听出来了。
原醇玉没笑话他。也没说话,只是寻思着什么似的瞧着他,打量着他。
“你不也是为了往上走什么都能做吗,你不也想变强么。”他抬高了脖颈,原醇玉的眼中映出他执拗的样子。
“我和你不一样。”
“一样,这一点就是一样。”花争弦道,“我也想往上走,我也想有更高的修为,我……”想到进入云尾峰之前的日子,他瑟缩了一下,“我不能回去。”
至少在原醇玉面前,他应当昂首挺胸,掷地有声——他拼尽全力做出一副昂首挺胸的样子。
全身上下却无一处不透露出:这个人,狼狈可怜。
将花争弦狼狈可怜的细微处尽收眼底,原醇玉整个人仿佛糊了一层燕容式的冷淡:“你不想回花家,云尾峰又容不下你,这一次,我是没理由也没能力帮你了。”
在花家,他护了这可怜巴巴的小崽子,反被抓住把柄。
后来他替这小崽子顶罪被一顿好打,赶出花家,小崽子看在眼里一声没吭,甚至最后一面也没来见他。
再遇着时小崽子大了,爬上了云尾峰,有了意气风发的少年神采,原醇玉则早已看开过往种种,念着过去熟识对他有许多关照,没想到,却叫偌大的门派都险些栽在这白眼狼手中。
过去原醇玉怜惜他,如今则再没有理由怜惜他了。
花争弦脸色一白,原醇玉这话说得绝情,却也不容辩驳。
他亲手断了自己在云尾峰的路,那放纵狂戾的一天现在回忆起来,他依然觉得缥缈而难以置信。
却不得不信了。
“魔道……”他喃喃着,垂下的捷羽也不再颤动,脸上浮上一抹绝望的灰暗,“真是奇妙……”
原醇玉眸中闪过一道寒芒:“你不会是还想沾染魔道的东西”
这小狼狈货敢说一声是,他现在就抹了他的脖子。
花争弦对原醇玉腰间那把蠢蠢欲动的剑浑然不觉,抬手抹了把脸,苦笑道:“我晓得,都是我自己的错。你厌恶我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奢望你为我做什么。”
他原本是那么意气风发。他原本还计划着在云尾峰扬眉吐气,扬名四海,让花家那些高傲自大的人看看他这么个杂种也能发光发亮。
“代价我尝到了,修为我也散了,我……竟成了这样。”花争弦捂住脸,“好不容易跑出来,还什么都没有证明,怎么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
他把脸捂得密不透风,喉咙紧涩,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险些呜咽出来。
他怎么能在这个人面前呜咽出来。
“争弦。”原醇玉钳住花争弦的手,把他的手从脸上摘下来,“别沾染魔道。”
花争弦抬眸,眸中黯然。他如今连魔道也指望不了,魔道拿他做饵,他则供出魔道消息,他们早已撕破脸皮。
他费尽力气从兄长身边逃出来,躲在这闷热的酒窖不敢出去甚至不敢动弹。
可就算出去,又能去哪……
花争弦恍然想起当年终于鼓足勇气偷偷溜出花家,举目四望,毫无方向。
是风声为他带来了方向,他寻觅着云尾峰第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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