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亲王饱含睿智的眼睛已经看出她心中的不安,这位新生的女皇陛下还十分稚嫩,正一点点吸收着久远传承中那浩瀚如海的记忆,但毫无疑问她是聪慧而敏锐的,无论是对政治,还是对战争。
“陛下,如果我不能在天亮前回来,请您率领军队向镇北关的方向撤离……我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自从爱琳死后,已经很久没有生出过这般强烈的预兆。”老亲王低声对莉塞林特道,苍白的面孔上猩红的眼瞳闪烁着幽深的光泽,“陛下,人类的寿命过于短暂,因而极为善变,对他们而言,吾族是可怕而恐怖的存在,他们口中的信任与友谊永远不值得相信……唯有力量,能令他们抱有尊敬。”
莉塞林特抬起手摁住眉心,对老亲王的话语不置可否,血族中类似老亲王这般不看好她与长安城结盟的,大有人在。虽然还没上升到动摇她的威信的程度,但也足够令人烦心。对于她率兵介入这场战争,同样有着许多不认同的声音,而她与李慎的婚约被解除,更是引得许多人向她进言,认为应当退兵,对长安城表现出强硬的态度,要求其付出更多的代价来乞求她的原谅和援手。
她没有同意。
虽然眼下的局面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一边倒,光明帝国的军队也在长安的反击下损失严重,她的确可以率领军队退出战场,在旁窥探,做那只等待时机的黄雀。或者说,这样才是最正确的,光明帝国或长安城谁胜谁败都不是最佳结果,两败俱伤才是她想要看见的。
但前提是,没有李慎。
坦率地讲,李慎的存在令她感到不安,因为对方的存在,这一场战争的走向变得无法预测。这是属于血族皇者的本能在预警,那潜伏在她体内的浩瀚记忆,本能的对李慎这个人产生了似曾相识般的危机感。
挥开脑中跑远的思绪,莉塞林特站起身,走出属于她的王帐,看向被漆黑夜幕笼罩的天穹。血族也被称为夜族,是因为厌憎阳光的天性,夜晚更令他们感到舒适,微凉的夜风吹拂着她血红色的长发,那尊贵而绝美的身姿在月光下,仿佛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看起来有些孤单。
漫长的寿命和冰冷的天性,大多数的血族毕生都生活在孤独之中。孤独而疯狂,缺乏着温暖的心脏日趋一日的僵冷麻木,无法信任他人,也丧失了爱的力量……实在是个可悲的种族。
初生的女皇静静注视着南面的天空,良久,无声的叹了口气。
………………
漆黑的夜幕之中,在山坡的背阴处隐藏着一辆貌不起眼的黑色房车,宽敞的车厢中坐着位灰袍的女子,手中缓缓把玩着一枚刻有两根手指的黑色别扣。
“大人,知更鸟发来消息,发现一名试图突破封锁的高等血族,实力强劲,推测是亲王级别,他们阻拦不住。”
一道黑色的影子悄然出现在车厢门口,跪下禀报道。灰袍的女子微微抬起眼,将手中的别扣放回领口,下一秒,身形已然消失不见。
战争已然开始,就在这漆黑而安静的夜晚,在为了传递情报与为了阻拦情报的两方探子之间,上演着一幕幕杀戮与死亡的戏码。
长安城中,无法接到回报的布十颓然丢掉手中笔,这一局棋从一开始他就失了先手,而对方却是准备周全安排齐当,握住了必胜之机。他当然不会知道,此刻大光明宫最为隐秘而尊贵的六位灰袍骑士,有五位都亲自来到了长安北线的战场。
他的对手像个不要命的赌徒,几乎将全副筹码都压在了接下来的这场大战上,试图一举摧毁长安与血族帝国的联军,摧毁掉长安城最后的希望。
从长安飞往北线的战舰群静静穿过漆黑的夜幕,李慎闭目靠在座椅上养神,他穿着庚军的制服大衣,在内里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放着一小撮从庚衍耳后切下的金发……并不是平安符或者别的什么特殊含义,只是早上起来时,一时心血来潮,就做了。
李慎留下了自己的刀,带走了庚衍的一小撮头发。
不过此时此刻,李慎并没在想庚衍的事情……他在想穆小白。离开长安之前,他去见了穆小白,在长安大斗场的地下,那片属于剑的世界里。
曾经用腼腆笑容依赖着他的那个白发少年,已经变成了个不会哭也不会笑的空壳人偶。他在那双平静而冷漠的眼睛中,甚至再也找不出属于人类的情感。
李慕白告诉他,为了杀死庚衍,穆小白自愿去做了剑奴。有生之年,除非踏入神坛,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被剑的意志所控制,失去自我。
李慎去买了对方喜欢的豆腐脑和灌汤包,站在旁边,看着对方一动不动的坐着,直到香喷喷的食物都变凉,再也冒不出热气来。
他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那是他亲手养大的小崽子,是条凶狠的小狼狗,咬起人来从不含糊,在他面前却乖巧得很,偶尔撒个娇,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他不高兴。李慎不是脑子转不过弯的蠢货,对方偷偷看着他时那炙热的视线,他不是没感觉到,只是有意忽略了。
他对穆小白,是怜惜,是宠爱,但不是想要把对方抱上床的那种爱。
所以他无法回应对方的感情,只能当作视若未见。
李慎蹲在宛如空壳一般的穆小白面前,伸手摸了摸对方那张冰冷的面颊,平生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上面亲了亲。
………………
在黎明的曙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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