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意拿着那只沉甸甸的步摇,半晌都没回过神。这镶了珠玉的点翠首饰,做成了个百灵还是雀鸟的样子,尖尖的喙是用红玉打磨成的,被摩挲得起了包浆,看上去有灵动又精致,还真像是他娘会喜欢的东西。
无奈之下,他只好将那步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郑重地道了声谢。
“不必谢,我欠她良多。” 女子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她肩背挺直,像只骄傲的白色孔雀一般矜持优雅地向门外走去。
晏无意推开了门,微微躬身道:“若有幸,往后再见。”
听到这句话,温乔婴笑地眯起了眼,蝶翅般的眼睫遮住潋滟的眼,那双也许总是平静淡漠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不同于往日的涟漪。她虚扶着门框,转过头嫣然笑道:“那就往后再见了。”
她走时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娉婷的身影仿佛不属于这天地。晏无意看着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无端觉得,她就好像永远不会再回来一般。
天色初霁,再无半点阴云,极乐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安稳。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他倒是没想过,父亲与母亲的过去竟是如此的丰富多彩。他几乎都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的一对潇洒人物才能与各道人马结为好友,纵情于山水之间,就连走也走的那般不同凡响。
不入他的梦是应该的,若是来了,他才不知该说什么呢。
他抬头看了下天色,该回去了。晏无意溜上墙头,正待提气纵身起来,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拐角站着一个蓝衣人,那人戴着顶箬笠,长长的边沿挡住了他的脸,只留了小半个白皙的下巴出来,嘴唇倒是很红润。那人正抱着胳膊闲倚在潮湿的墙上,墙上还有些水迹,那蓝衫人也似乎完全不在意,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晏无意盯着那人看了半晌,轻悄悄从墙头上走过去。
这墙头是特殊砌的,有一人多高,却只有一尺不到那么宽。晏无意却走的稳稳当当的,他脚下踩着许多碎砖碎瓦,但并没发出什么响动,甚至连一块也没被碰下去。
盯着那个八分眼熟的身影,晏无意心里冒出来个隐约的猜测,那猜测让他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像是喝了什么了不得的佳酿似的高兴。
还差几步,他站在墙头上,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伸手将箬笠抬高,露出那双沉霜般的眼睛,笑意盈盈地看向他,轻声道:“让我好找。”
“是吗?” 晏无意也笑开了,他几乎从未这样笑过,嘴咧开到了耳根,脚步都有些打飘,“怎么换衣服了?”
“找宫人买了一身,你也有份。给你挑了一件雨过天青色的哦” 温述秋摘下箬笠,抱在胸前,将靠放在墙角的两把纸伞顺手掂起,笑说道:“改天一起来拜会下伯父伯母吧。”
“你都看到了?” 晏无意有些发窘,他没皮没脸二十多年也没说让哪个好兄弟看到他这样子。
“嗯。” 温述秋应了一声,他看到两旁种的松树滴下了来不及收起来的雨露,水滴在青石板上,小小的滴答一声不间断地响起。青年皱了皱眉头,撑起了那把画着山水的纸伞,接话道:“那位便是苏诃的宫主大人了吧。”
“我也要打,那水滴我脖领子里了。” 晏无意厚着脸皮挤进那把小伞底下。
温述秋见状,肩膀撞了撞他道:“快出去,还有一把呢。”
“那我不,多麻烦啊。” 晏无意挠了挠鼻子,又往跟前凑了凑:“你身上正经好香。”
“混说,香哪有你怀里的帕子香?” 温述秋瞥了他一眼,把伞往男人那边斜了斜,疑惑道:“她为何要给你那支首饰?”
晏无意从怀中拿出那支珠玉步摇来,递过去笑道:“这本来就是我娘的遗物,不知为何交给温宫主保存了,现在她见我和牌位说话,想来我肯定就是晏氏的儿子了,就交给我了。”
温述秋接了过来,轻轻摸了摸红玉的鸟喙。那玉大概是被精心琢磨过的,润而不华,贼光早已被岁月带走。那底下的珠玉坠子上面少有划痕,看得出主人曾十分珍爱它。
他的目光愈发温和,微微转脸看向身旁专心撑伞的晏无意,男人眉弓隆起,眼眸深邃,俊朗非常,举手投足间都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带着疑问转过眼来看向他,两人对视的下一刻,男人便笑了。
“你的娘亲人很好。” 温述秋小心翼翼地端着那支步摇。
“你若是见过她,定会被她骗了的。” 晏无意摇摇头,笑说道:“她可凶了,个子只到我爹肩膀,每回都能把我爹收拾的不敢说话。我小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老虎的窝我说抄就抄,还敢和熊瞎子打架,但就是害怕她。我还有几个朋友,小的时候都来不止山住过,天天被她收拾。我娘那会成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给别人道歉,道完歉再回过头揍我们。”
“嚯,你小时候真是不同凡响。” 温述秋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七八岁的小孩和熊打架,忍笑道:“伯母收拾的好。”
“哈哈哈,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我爹性子比较闷,或者说是比较蔫?他还特别喜欢逗我娘,三两句就能让我娘火大起来,逗完再好言好语地哄。当时我们和师父还有小师叔他们都住在一起,我爹娘一吵架,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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