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霂摆摆手:“你不用去,我亲自去看看。”
岳宁并不在挤着二十多人的大营房中,而是被安排在了单独的一间。百里霂刚踏进门就听见了断断续续的抽气声,营房内布置得还算整洁,屋角床上趴着的正是岳宁。
“岳公子,别来无恙?”
岳宁费力地转过头来,见了他就像见了鬼,惨叫一声就要往床下爬。
百里霂上前两步伸手将他牢牢地按住:“乱动什么?”
岳宁挣扎间碰到了伤处,哎哟了一声,连瞪人的力气也没有,伏在枕上道:“你要笑就笑吧……”
百里霂当真笑了出来:“岳公子何出此言,本将是来给你送药的。”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小瓶放到了床边的案上。
岳宁狐疑地看了看那青瓷瓶子:“你怎么会这么好心,”他想撑起身看看清楚,却根本撑不起来,只得作罢,“你……你不是一心想整治死我么。”
“真要你死还不容易么,”百里霂嗤笑一声,“那日让北凉人在你身上铺了干草把你烧了就完了,还救你做什么?”
岳宁想起当日的事,心里又有些后怕,支支吾吾道:“我那天……”
“想逃走是么?”百里霂从袖中取出一个玉坠,“还用这个贿赂辎重营的兵士。”
岳宁偷偷看了那玉坠一眼,终于确信全部把柄都被这人抓到了,更是不敢抬头,将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一言不发。
百里霂将那坠子放在手心中把玩了一番,点头道:“真是个好东西,你若是拿它来给我,说不准我就把你放了。”
“百里霂……”岳宁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
“嗯?”
“我不闹了,你也别为难我了好不好?”
百里霂一怔,倒不说话了。
岳宁抬起脸,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等我伤好了就跟他们一起去修城墙,我也不说你的男宠什么的了,等回京我也不会跟我爹告状……”
他开始还是小声地抽着鼻子,后来渐渐地就哭出了声:“你别让他们打我了,我……我屁股好疼,”这一哭就止不住般,“呜……我不要看死人了,好多血……”
百里霂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还是忍了笑,随手拉过一件衣服去拭他狼狈不堪的脸,想放硬口气教训他两句,却还是好笑:“你一个男人哭成这样不觉得丢脸么?”
岳宁一面任他擦拭一面小声抱怨道:“又教训我,我爹二十年教训我的次数都没你多。”
百里霂曲起手指在他头上响亮地敲了一声:“你爹能保你上战场不被人杀么?”
岳宁伸手护住头,反驳道:“难道我听你的,就不会被人杀么?”
百里霂笑了笑:“你若是听我的,谁也杀不了你。”他敲了敲桌上那瓷瓶,“记得上药,要是偷懒不肯上药,我就让宋安把你架到校场上脱了裤子,让整个大柳营看着你上药。”
岳宁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屁股,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百里霂站起身不再多说,转身就走出了营房。
只留下岳宁一个人发了一会呆,又伸手拿下桌上的药瓶,攥在手心里:“哼,百里霂。”
第3章
灵州的冬天似乎是一夜之间侵袭了整整九郡,一夜呼啸的北风过后,第二日的雪已经堆积到了腿肚弯那么高。驻守多年的老兵早已习惯了这样恶劣的天气,然而南方来的一营新兵几乎被冻得僵在了雪地里。
“嗬,这鬼天气。”推开营门的高大男子漆黑的眉毛上都挂了雪花,一身鱼鳞细甲上也结了冰,被屋内温暖的炭火一烤,簌簌地向下滴着水。
白凡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么冷的天,将军又清早去巡营了。”
百里霂拍打着身上的碎雪,道:“曲舜还去了启郡,听说那边的雪更大,要是有人夜袭,都不用费力爬上城墙了,直接在墙下堆个雪坡,走上来便是。”
他说到这抬头看了看屋内众人,摇头道:“那帮铲雪的,哪有诸位这么清闲。”
参军陆梓忙道:“将军这样说,我们哪里还敢躲在屋里烤火,还是出去的好。”
百里霂指着他笑出了声:“好你个陆梓,倒学着将我的军了。不说笑了,你们清点了一上午,各营今年的木炭棉被都分发好没有?”
“禀报将军,三营五营还有短缺。”
百里霂皱眉:“短缺?今年运来的物资还没有去年多么?”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着无人答话,百里霂扫了他们一遍,也不发怒,指着宋安道:“老宋,你来说。”
宋安原本就是憋不住的人,听百里霂问起,便道:“是杜州牧说今年城中新插了几位主事,供给不够,所以从我们这里扣了些。”
百里霂听他说完,竟笑了一声:“杜昇现在真出息了,拿我的东西去做人情。”
他这样子倒比发怒还要让人惶然,众人又静默了下去,只有屋中一大盆炭火还在噼啪作响。正在这时,杜昇手下的一名姓周的长史送了今年要呈的汇奏集章来。这汇奏集章是每年年末要送到京城供皇上御览的奏章,向来由军中录事与州府主簿共同纂拟,列上一年的大小战事,胜绩伤亡,军资消耗等。
这奏章说白了也关系到过年的饷银赏赐,照例是要给百里霂过目一遍。可惜这周长史来得不凑巧,百里霂接过这纸文书只扫了一眼,就批到:文不成文,字不成字。
周长史知道这位大将军不太好惹,小心翼翼地陪笑道:“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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