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舟最恨他说什么都要走的态度,但顾及姚溪暮身上有伤,没有发作,将训斥谩骂的话语咽了回去,岿然不动,由着他气哼哼的发了一通脾气。
“闹够没有?”江晚舟盯着姚溪暮的脸,姚溪暮唇边颊上还残留着牛乳糕的糕屑,吵闹样子看上去滑稽又可怜。江晚舟心里饱含了太多的不忍,走上前来牵他的左手,哑着声音道:“跟我回屋去。”
“我不!”姚溪暮大力甩开,一个闪身躲在李晖茂的身边,近乎哀求的哽咽道:“你放过我吧,我要去找他。他是要去阻止俞太师东渡,要俞太师活着认罪,为枉死的忠臣良将平反,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我必须去。”一说到俞星野,姚溪暮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他知道自己哭成这样很丢人,但老是控制不住。心中十分气苦,简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颤抖着双手,扶着李晖茂的左臂,把面孔藏在李晖茂的背后,仿佛是要借此遮掩。
江晚舟沉默不语,深重的悔意如同狂风过境,不知在他心中刮起了第几轮。他沉着脸捂住心口,化身西施,咬紧牙关,闪过无数念头——昔日甜蜜的种种,对应了如今两两无言,未来更是一片虚无缥缈的黯淡,江晚舟在思绪纷飞中没有抓住任何一条意识是关于放弃姚溪暮的。
他认准了姚溪暮,他是没有办法接受别人的。
怎么办?江晚舟深深的叹出一口气,心想横竖已经闹成了这样的地步,那就跟他一起去找俞星野吧。
俞星野若是死了,那也罢了。若是活下来,那两人就光明正大的来一场决战,一切后果听天由命。
“我放你去。”江晚舟叹了一口气,软声道:“我并没有要将你软禁的意思,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现在你身上还有伤,东奔西跑的,伤口怎么能好呢?而且你断的又是手上的经脉,这不是闹着玩的,更应该仔细养着。你总不愿意让你的右手完全废了,从此连写字练剑都不能吧?”
此言一出,果然见姚溪暮急促的一喘气,他的侧脸贴着李晖茂的肩膀,伸出左手,苦不堪言的轻轻摸了摸右手手腕。他想笑,嘴角却是下扁的,活生生的憋出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怪模样,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长久的不出声。
李晖茂作为一个旁观者,颇有趣味的站在二人中间,充当了缓冲的屏障,他丝毫没有觉得尴尬,也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他的双手下垂,笼在袖中,随时预备着江晚舟动手,带着姚溪暮夺门而出——在他的意识中,落梅少主已然属于冷漠傲慢,目中无人而且随时翻脸无情的那一类。
然而江晚舟没有翻脸,对着姚溪暮换上了一副神情款款的嘴脸。那从来缺乏表情的脸上,隐隐浮出笑意,然而笑意浅薄,是从深重的悲哀的苦海中漂起来的梦幻泡影。
“你执意要去镇江,就让我一起跟着去。”江晚舟见姚溪暮的态度有所软化,趁热打铁道:“此去镇江,都是水路,快船不易雇,而落梅山庄在这条水路上有现成的商船,上面所有的物事都一应俱全,搭乘起来能省却很多麻烦。”
李晖茂微微偏过头去,嗅到了姚溪暮身上微苦的药味,他悄悄问姚溪暮:“要不听他的?”
姚溪暮不明白江晚舟的用意,在他的记忆中,江晚舟从来没有这样和声细语的跟自己讲道理,他带着一点怔忪,狐疑的看着江晚舟,看了良久,轻声问道:“你不废我的武功?不会把我关起来?”
江晚舟绕开李晖茂,走到姚溪暮面前,倾下身去抓住他的左手,说道:“以前确实是我不好,让你受了很多委屈,现在你总要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好好待你。”
李晖茂察觉到自己这块屏障快要失去作用,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当即往后退了几步,很有眼力见儿的溜走了。姚溪暮的头脑被江晚舟这一番轻怜蜜爱搅的昏昏沉沉,身边又骤然失去了李晖茂这座靠山,只得战战兢兢的独自面对了江晚舟。
江晚舟看着他的眼睛:“溪暮,你信我。”
“我……”姚溪暮听到这里,是真的摸不清江晚舟的用意了,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他开口道:“我从来没有不信你呀,只是……”他将手从江晚舟手中抽出来,往后退了两步:“你……在你心中。”他语带踌躇的组织着措辞,最后说出一句:“你跟我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了?”江晚舟故作轻松道:“要不我这就把你的袖子撕去一半,咱们再结个断袖之义?”
姚溪暮摇摇头:“不是断不断袖的问题,你有落梅山庄这么大的产业,将来是不可能没有继承人的,你总会娶妻生子。”他垂下眼帘,盯着自己受伤的手:“离姐姐希望你过正常人的日子,我不能让她伤心难过。其实我早就这样想过了,只是那时候不懂事,总还是想来缠着你。落梅山庄对我的养育之恩我不会忘,我得知你一直瞒着我的时候,的确很生气,但真的没有恨过你。那天你能出手为我报仇……”他顿了顿,“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为了我,我是很感谢你的……”
江晚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这些问题他自己也考虑过,但是因为家里没有长辈能够真正的管制他,唯一一个姐姐又远嫁到了天元门,故而身边虽有人担忧,但无一人当着他面催促他早日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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