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了九点,梅谷就开始盘点清算,胡不成也一一将剩下的病患送走。贺亭林锁好诊室的门,接了个电话,和胡不成说:“我的朋友就快到了,你去煮一壶新茶吧。”
茶水烧开的咕噜声伴随着呛呛的叩门。胡不成端着热茶出来,见到一个装扮奇怪的男人。他头顶焦黄蓬松的长发,戴一副圆框眼镜,左耳丁零当啷地挂着炫目的坠饰,裤脚一长一短,鞋面上绣一幅猛虎嗅蔷薇,黑金色的虎头衬着红艳艳的花开富贵,五分古雅并五分喜庆,统共十分风骚。这模样就算放到天庭的神仙里,也算别开生面。
嘴巧如胡不成竟然无言以对,贺亭林这么正经的人怎么招上这种花里胡哨的朋友?
贺亭林将来人请进居室里:“这位是陈侃,从前在冥府工作,现在自立门户,开了间广告公司,主要做的是亡故者的生意。这是我徒弟不成,他想请你帮忙找找是谁害了他朋友。”
胡不成一听冥府,就知道这个姓陈的不是普通人类。他又惊讶又疑惑,贺亭林似乎对鬼道十分熟悉?先是帮梅谷招魂,又认识个冥府的公务员朋友,一个普通的人类是如何做到的?
他来不及细想,陈侃递来一张名片,上头写着——
c.k广告有限公司 视频后期剪辑 陈侃
“我只有半个小时,等会儿还要去找阿阎开会,有事儿赶紧说。这两天的素材库我都带来了,报个名字来,我看看有没有收到,按理说应该都在这儿。”
这位后期剪辑师的确是个怪脾气,见人从不寒暄客套,直来直往,又一副耐不住性子的急脾气。只见他刚坐下就打开带来的电脑,手指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地响,茶都来不及喝一口。
胡不成一头雾水,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望向贺亭林。
贺亭林解释:“阿侃从前在冥府负责管理走马灯。人死后一生的记忆都会收归冥府保存,在审判前,剪辑师会对死者的记忆进行剪辑处理,方便阎君审判取证。判决后,这些记忆影像再统一销毁处理。阿侃给阎君做剪辑师做了两百多年,对走马灯的运用非常娴熟。我想,你朋友生前肯定会见到凶手的面目,所以请阿侃来调出他的记忆录像,凶手就不难找到了。”
胡不成震惊,他只听过调监控录像找嫌疑犯的,从来没听过调走马灯找凶手的。
陈侃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口气不善地催促:“名字,快点!”
胡不成脱口而出:“田笑!田野的田,笑容的笑!”
陈侃噗嗤笑了,对贺亭林调侃:“傻不拉几的,你怎么看上他的?”他一边说一边在电脑上拖出一个叫“田笑”的文件夹。里面有十七段视频,他点开最后一个,将进度条拉到末尾,正是田笑生前最后那个晚上的影像。
原来,田笑当晚和胡不成告别后就急忙回去看望爷爷。但他喝了些酒,醉意醺醺,还没走回家就变回蛙身,蹦蹦跳跳十分欢快地扯开嗓子嚎叫。这一嚎不要紧,引得蛙声连片,田笑干脆逗留在河边组织大合唱。他自从做人之后就有些得意忘形,毕竟蛙族多少年才出一个修炼成功的,这附近的蛙见了他都一味讨好迎合,他也喜欢一呼百应,玩着玩着就忘了时间。
没想到这个晚上捕蛙人出动了,一杆网篓挥得虎虎生风,把这群蛙吓得奔走四散。
田笑因为酒醉,行动不像从前那么敏捷,转眼就被兜进了网兜里。那个捕蛙人是个老手,经验丰富,一旦将蛙捉住,当场敲晕,免得蛙群跳动逃出笼子去。于是田笑来不及变人就被砸晕了,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束缚了四肢,卖给了中年女人。这时候他再想变人却怎么也变不出来,眼见着亮晃晃的刀口落下,记忆咔嚓就断了。
陈侃津津有味地看完了这一段,鄙夷道:“我看你们也不用找什么凶手了,人家凭本事吃蛙,天经地义。一只蛙而已,刚修成人形就这样骄傲自大。”
他虽然说话刻薄难听,可胡不成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人类捕蛙其实没有错,田笑是个好蛙,被成功暂时冲昏了头脑,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再想想田禄落寞的背影,胡不成又心酸起来。
贺亭林这时候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虽然狂悖有罪,但是你也难得交一个朋友,哭一哭是应该的。你该早点告诉我,你这个朋友是只蛙,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追缉凶手看来也只能算了,改天我和你一同去祭拜你这位朋友吧。”
胡不成很不好意思:“我怕吓到你。”
陈侃视若无睹地关上电脑,摊开手来:“就不算你服务费了,报销个来回的交通吧。”
贺亭林从柜子里抽了一封信封来给他:“辛苦你跑一趟了。”
陈侃拿了钱匆忙离开,胡不成还没反应过来,像经历了一场梦。
这位神秘的后期剪辑师让胡不成产生了兴趣。他以前很少接触冥府的人,做神仙的时候也只在重大节日的宴会上偶尔见过几次阎君。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管窥一斑,他浑身的好奇心都要抖出来似的,一边玩弄手里的名片一边盘算什么时候私下里找陈侃玩玩,必定很有趣。
贺亭林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你既然这么喜欢,找一天让阿侃带你到他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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