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后来俏如来戳穿他的计划,甚至同志反目临阵脱逃时,他最恨的人还是素还真,而从没想过自己为争权夺利所犯下的一切错误才是最大的推手。
到了现在,莫权看透了权力的毒,和不正当争权的害,却始终没想出素还真这个人究竟属于哪一方。
原来,他是史艳文的保护者吗?
史艳文也在想。
他在想当日禁制山里的自相残杀,想自己无能为力的悲愤,想在荒岛上的追杀哭喊,想道九最后的请求……
然后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完全平静。
不刻后,史艳文喝下冰冷的茶,道:“艳文当初想,布下这一切的人,该是怎样的铁石心肠,后来抹杀聚魂庄的时候,恢复记忆,才想起来,史艳文原是比你还要铁石心肠的人。”
莫权张了张嘴,怔怔道:“他们,都死了吗?”
“都死了,”史艳文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个骨灰盒,“包括道九。”
“道九……”
“他说,他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艳文却知道,他还记得,若不记得,便不会死……可否告诉艳文,他本名为何?”
暗沉的骨灰盒装着这世间最贵重的东西,也装着这世间最无关紧要的东西,莫权颤着手臂将骨灰盒搂紧怀里,叫了一声,像是瞬间苍老,灰败的死气蔓延全身。
“那孩子……他叫莫九,是我亲自教他写下的名字。莫九,长长久久啊,哈哈……九儿……”
道九,莫九。
年迈的啜泣不断响起,这饱含痛苦与后悔的哭声,艰难地发自于灵魂,那些令人唏嘘的算计和曾经带来的不平静,好像眨眼间就变得淡薄了。
罢了,罢了。
他已受到了此生最重的惩罚,没必要再说什么了。
素还真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史艳文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莫权其实并不老,他只有四十多岁,正是壮年,若不是功体尽废,若不是声名狼藉,他还可以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地。可他现在不行了,他抱着冰冷的骨灰盒,放声悲泣,觉得自己的一生那么苍白,觉得将来没有半点希望,生不如死……
许久,莫权的声音已经哑不可闻时,史艳文再度开口,他道:“道九还有两个孩子,他费尽心力就是为了将两个孩子送到你身边,你要放弃他们吗?”
莫权惶然抬头。
史艳文继续道:“阿大阿小只是小名,他说孩子的名字,由你来取。”
“……”
“他跟艳文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问你‘上善若水,你都忘了吗’?”
“那两个孩子……”
“他为你受了几百年的流浪,你是他的父亲,于情于理,都该为他护好两个孩子,”史艳文站起身,淡然垂眸,“私逃出阴域,你已无再次回去的机会,道域之中流言四起,对他们幼年不利,若你愿意,可将他们带回你现在住的地方,正气山庄在一日,自会给你一日庇护。”
莫权嘴角轻颤,不敢置信道:“你要……保护我们?你……不恨我吗?”
素还真摇摇头,拉起史艳文的手,史艳文看了看他,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他看向莫权,沉声道:“余生你将在悔恨中度过,艳文能够平安归来,算来并无损失,甚至因祸得福,遇见了……很重要的人。聚魂庄那些人才是受害者,我不会恨你,不过……艳文也不会无条件对你提供保护。”
莫权愣了好久才站起身,他退后一步,深深弯腰,直垂入地。
“史君子请说,莫权无所不从!”
史艳文默了默,上前将他扶起,道:“起来吧,这件事……过去了。艳文想问的是禁制山的阵法,你既能给道九方便,想必对其阵法应当十分了解才对。”
“是,”莫权目露惆怅,“为了换得九儿安全,那里面的阵法,我都一一研究过。”
“当日禁制山阵法,本为净化阴魅,以建木自燃发动,艳文妄自揣测,是否是因为……阵法覆盖范围太多,所以才需灵力更为鼎盛的祭品?”
“确实如此。”
“那若是范围缩小至一两人,所需祭品如何?”
莫权沉思片刻,道:“至建木灵力之百分之一即可,但这百分之一,也很难得。”
有用便好。
史艳文看向素还真,素还真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阵图,史艳文直接将它递给了莫权:“阁下曾为道域高层,险些统领道域,又研究过禁制山阵法,在九界阵法造诣上想必无人能出左右,我想问你是否能将此阵融入阵法中心?去粗取精?”
莫权打开阵图后愣了愣,蓦地反应过来:“这便是你们当初消失之关键?”
“然。”
莫权又看许久,眉关紧锁,渐有难色,史艳文越加紧张,素还真在旁拍拍他的肩膀,终是安慰下来:“别担心,大不了,我还能取出净莲。”
“不一样,”史艳文道,“要带走皓月光,不难,但若从此天涯两隔再无交通,艳文始终不能放心,我在想……”
素还真瞬间明白过来:“你想一石二鸟?”
既解了两界沟通之困难,还可以给他们一道保命之法,以缓临危救援不及。
“是,”史艳文叹口气,“虽然知道这很难,但若真能成功,不仅精忠他们受益,也许,苦境那边也是一样。”
试想,若是两方任何一方遇见围杀困绞无处可逃时,发动此阵,十之八九可以逃出生天,岂非大好?
“弱成,自然不错,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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