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脚步声,属于获胜者。
“若我说,不够呢?”在众人焦虑的等待中,天道却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什么?”庄锦的反问紧跟而来。对于素来习惯三思而后行的他而言,这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让他如此反常的原因,无非就是两个——一则,这一次天道的答复对他而言着实太重要了,他连多余的一秒钟都等待不下去;二则,他是真的不想继续猜了,当算计已经成了日复一日的习惯,任何人都难免会有疲累的一天,在这个关键时刻精力不济,但这已经不是他本人能够控制的事了。
无法形容的虚脱感汹涌而来,像是要将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都抽干一般。
好在,今天之后,一切就可以真正结束了。
天道慢悠悠的解释,“妖兽一族已经换取了你的长生——释天锦,你不要忘了,你与站在那边的白昕玥终究不同,他的话,有人希望他活下去,而且可以不惜代价。但是你,我想,在场的所有人都恨不得你是一个死人。”
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庄锦不至于连这个都看不穿。可是,此刻抑制不住的惨笑又是因为什么?也只有临到头了,才能够明白某个浅显的道理——原来,知道与接受,乃是天渊地别的两码事。
既然止不住惨笑,庄锦也不去管这表情究竟好不好看了,他只道,“不管怎样,我要留下灏湮!”
天道表现的如同一个锱铢必较的奸商,“你所付出的代价与你的愿望不想符合。况且,考虑到妖兽祭司的天赋力量,留她存活在世,对我们而言实在是个很大的隐患。”
火炼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精神过敏了,居然从这场讨价还价中听出了一层淡淡的恐惧。很可笑不是吗?这世上的一切都在天道的绝对控制之下,而他们这些为了苟活的生命,人类也好,妖兽也好,都不过是天道捏在手中的蚂蚁。如此不可一世的存在,怎么会有害怕的东西?
觉得天道在忌惮大祭司和她所继承的力量,火炼判断,自己一定是和这些神神叨叨的家伙呆的太久,有些昏头了。
庄锦容色变冷,“我还以为,出尔反尔只是我们人类的专利,竟然连天道大人也会不讲信用。”
若不是一开始就已经与天道商谈好了有关灏湮的种种,他又为什么会做这一切?如天道所愿,将妖兽的一切都彻底抹灭,然后留下他独自一个人苟延残喘。为了什么?独特的酷刑吗?庄锦自认还没有如此自虐的想法。
天道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照样还是心平气和,“我们不讲‘信用’,只论‘平衡’。”
在皇帝曦冉之后,大祭司应该正是影响平衡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庄锦不无嘲讽的哼笑了一声,不过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究竟是为了平衡,还是为了满是偏见的憎恶,那都是天道一家的事,与他无关。此刻亟待他考虑的事务只有一件,如何让天道松口,放灏湮一马。
类似的事,说起来也有前车之鉴,只可惜那是一个负面的案例。死生不复相见,用这个来交换白昕玥的一条命,这做法还真有皇帝曦冉的风格,连他这个旁观者都能够感受到那位的决心。只不过,这未免过于愚蠢了,愚蠢的毫无参考价值。
没有可供借鉴的案例,难道就当庄锦束手无策了吗?当然不会。
为了一个目的,花费了数千年进行准备,不管这目的如何困难,也早已有了万全之策。况且庄锦本人正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家伙,方方面面,哪怕是概率最小的可能性,他都统统考虑到了。
当然,这已经是他手中最后一张王牌,要打出去的时候难免还是会觉着几分可惜。不过毕竟是早已筹划好的事情,在开口之前庄锦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进行考虑,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妖兽一族若是不够达成条件,那么,再算上人类呢?”
“人类?”
“怎么,难道天道大人不觉得比起曾经的妖兽,如今的人类更为差劲吗?好歹当时的妖兽还知道供奉虚幻的神灵,由司水一族建立祭坛,族长亲自传承相关事宜,即使多数妖兽族人并不相信这一套,但好歹一直保留了相关的传统。可是,反观人类,不是说连最起码的敬畏都没有吗?”
正在对话的两人,立场仿佛掉了个个儿,身为人类的庄锦丝毫也不觉得残酷,反而是天道有所犹豫。“人类,若是他们不存在了,又该让谁来做这个世界的新主人?人类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可不是任何一族都能够随意取代的。难道要让那些连灵智都没有开化的动物们相互争斗,重新确立主宰地位?”
庄锦摊了下手,“我当然没说要做到这种程度。只不过我觉得,现在人类的数量也未免太多了些,而且其蔓延的势头已经对整个世界的方方面面造成了诸多不利影响。当然了,天道大人的顾虑很有道理,若是将人类彻底消灭,的确无法找到更合适的替代者。但要解决这个难题,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
“清洗。”庄锦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两个字,仿佛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这两个字背后的血海尸山。
纵然庄锦可以轻轻松松的超脱于良知之外,但如果想要说服天道,他还需要更多的论据。“关于这一点,我倒还是挺有经验的。”
天道具有窥探万物的眼睛,既然什么都看见了,所以很快便想到此处,“狩猎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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