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长眉一皱,眼光倏地冷了下来。
他那一日在镇州城中、中军帐内踟蹰不发,心中便知自己今番辽国之行再无可为,夜尚未半,已自不告而别。
慕容复一去塞北多日,竟忘了中原大地已到早春时节,愈向南行,和风愈软,然思绪潮涌,却再无宁和。这时一句“适逢其会”,正触着他心事;回想过雁门关时,自己放开了那白马鞍辔,猛加一鞭,逼得马儿放开四蹄,向北而回,风中只闻嘶鸣萧萧,渐行渐远,马犹如此,人何以堪?段誉这般言不及义,若平日慕容复必不耐得,但此时心绪不宁,却无心计较,亦无意待他痴痴颠颠地客套完,只是一拱手,截道:“段兄,今日有幸相会,这便别过了,后会有期。”说着扶了王语嫣上马,转身便行。
段誉恋恋不舍,才跟着跨出一步,包不同却挡在了他身前,道:“喂,段公子,现下我家公子回来,不必再劳你大驾相助。你是读书人,可知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行’?”段誉呆了呆,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包兄还是‘非礼勿言’,我这就‘非礼勿跟’罢。”包不同哈哈大笑,说道:“这就对了!”跟随慕容复等而去。
行出数里,王语嫣偶一回头,却见段誉的身影还呆站在原地,翘首向自己凝望,登时脸上一红,只怕表哥注意,急忙低下了头去。
擂鼓山离洛阳不远,一行人行出数十里,进了一座县城,已是西京河南府辖区。当下寻了家客店住下,慕容复便送王语嫣去安歇。王语嫣虽有满心的话要与他说,却知他一向不喜闲话,迟迟疑疑地道:“表哥,我……”慕容复知她心思,微笑道:“先去休息,有什么话,待过几日回了燕子坞,再慢慢说给我听。”王语嫣一听到“回燕子坞”,芳心大慰,含羞点了点头,便顺从地进房去了。
这里慕容复合上门扉,自己也闭目暗暗吐了口气,回身坐了,这才问道:“诸位的伤势不要紧么?”
邓百川公冶乾都道:“属下已无大碍,多谢公子爷挂心。”风波恶想起自己在冰蚕寒掌上吃的苦头,心下不忿,骂道:“那个铁头小子,不知是什么邪魔外道的怪功夫,叫我们倒了这几日的霉。下次非要好好较量一番,给他点厉害不可!”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第一,那小子是星宿弟子,自然是丁老怪物一派,不能说不知他是什么邪魔外道。第二,你我弟兄技不如人,就算下次再较量一番,也是吃尽当光兮,无法可想。”
风波恶恼道:“老三,你恁地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公子爷在此,难道还胜不过那铁头怪物?”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你我弟兄曾与那小子较量过,才叫做‘下次’较量;公子爷却没见过那小子,纵然较量,也是初次,如何说得上无法可想?此中区别,不可不知,不可不知。”
慕容复微蹙双眉,一直听着他两人斗口,忽然转头向邓百川道:“邓大哥,你把这数日来的经历,详细说与我知。”
邓百川应了声是,将自己四人如何在道边遇见星宿派弟子,包风二人如何为寒毒所伤,又是如何到了擂鼓山上,以及珍珑棋会种种所见所闻,巨细靡遗,从头说了一遍。
慕容复听罢,屈指轻轻敲着桌案,沉思不语。包风二人虽好多口,这时也不敢打扰与他,屏息静气地候着。好一时,慕容复方道:“如此说来,确实无人知晓这铁头人的身份来历了。”
邓百川道:“是。我们兄弟和少林高僧均受其害,但参详起来,无人知道是什么功夫,就连薛神医也说不明白。可惜聪辩先生已死,不然以他的见识广博,或有答案。”
慕容复嗯地一声,点了点头。邓百川又上前一步道:“另有一桩事,公子爷,那做了逍遥派掌门的小和尚,属下等要不要去打听他的下落?”
慕容复抬起手来,淡淡地道:“不必!一个无知僧人,纵然武功再高也不济甚事,由他自去就是。”
公冶乾皱了皱眉,也上前道:“公子,话却不是如此说,小和尚虽无见识,他身后的逍遥派却未可小视。若从这小和尚入手,正可以重新掌控逍遥一门的关系。想那逍遥派背靠天山,又深入兴庆府腹地,若立足于彼,地利可图。何况……”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虽则四下门窗都关得好好地,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何况还有那李氏秋水……她如今当是西夏皇太妃啊!”
四人闻听“西夏”二字,一体凛然,连包不同也严肃起来,邓百川更立时劝道:“公子爷,这的确不是说笑。当年□□与西夏订约,却不幸中道而废,今日得此良机,不可放过。”
慕容复并不急于回言,仍静静倚案坐着,待众人不再言语,这才道:“邓大哥的意思,莫不是想藉此重建西夏之渊源么?”
邓百川等听他语气有异,不便接口,只听他缓缓接道:“此事若在三十年前,或有可行,如今……却是不同。当年我姨婆嫁入没藏氏一族,是要借他家朝中权柄行事;与李秋水之约,皆因她彼时是宫中宠妃,可有惠于没藏。但……自李谅祚杀舅自立,没藏族灭,姨婆也早去世,这约定已无分毫意义。再者,先祖父与李家缔约助他建国,匹夫之勇,便已无用武之地;何况如今夏国新贵已成,朝中大权,都由皇后梁氏并都罗尾氏等所掌,我等纵搭上了后宫孀妇的关系,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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