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生了一副好相貌, 唇红齿白,白皙细致的皮肤被太阳晒得泛红, 脸上汗津津的,却挡不住眼角眉梢飞扬的笑意。
不知为何, 顾承烨有种魂魄出窍的感觉, 心脏似被重锤狠狠撞击了一下。眼前的人是陌生的, 却又熟悉得仿佛跟自己生死相依,血肉相连。
那人也是颇为激动,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 被顾承烨一伸手轻巧地架住。他强压下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前扑的姿势定格住,神色有些委屈,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承烨, 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样,半晌方道:“在下姓吴名鸾,字晏清, 是来扬州城投亲的。亲人尚未找到,无处栖身,可否借住府中几日?”
还真有叫“乌眼青”的,顾承烨又是一怔。
听他的口音是京城人士, 顾承烨尽量以平淡无波的声音道:“城中的宜兰客栈和友鹏客栈清净雅致,都可住宿。”
“哦,”那人颇为失望地低下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家老祖宗仙逝了,家中刚办完丧事。老祖宗临终前让我来投亲,我便来了。如今身上的盘缠都用尽了,住不起客栈。”
顾承烨听他说老祖宗仙逝,心中剧痛,好似自己的长辈没了一样地难受。他愣神的当口,吴鸾已经借机钻了进来。
面前是一张放大的笑脸,“顾公子,你家缺西席不?”
顾承烨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个叫吴鸾的家伙有什么学识本领。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就是个草包,给他一本《春秋》都读不利索。
吴鸾改口,“我可以做账房先生咧,我四岁的时候跟府里小厮玩鹘子,就能把他们的月钱都赢过来。”
小小年纪就好赌,这也值得吹嘘?顾承烨冷眼看着他,“老眉君进价六十三两二钱,卖价八十八两三钱,大红袍进价四百三十三两,卖价五百八十六两,各进十斤,出八斤,自留二斤,是赚是亏?银钱数目几何?”
吴鸾张着嘴,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急得抓耳挠腮,自己的手指不够数的,恨不得过来掰顾承烨的手指头。
最后架不住吴鸾脸皮厚,硬是赖着住下了,说好了给顾府打杂,只要管吃管住,不要月钱。
本来顾家家大业大,如今茶庄,绸缎庄和绣纺的生意又做得极好,不在乎多加一双筷子。可是这个吴鸾非常难伺候,顾承烨觉得自己这是捡了一个爷回来,这位大爷吃饭要吃最新的稻米,菜要吃现从地里摘下来的,睡觉要睡最软的床,盖要盖最滑的丝被。
除了吃饭睡觉,吴鸾剩下的时间就是拿着一个算盘跟在顾承烨身后,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是顾承烨的跟班账房。随时随地神色专注地看着他,有时还下意识地咂咂嘴,让顾承烨一阵心虚,不知他对自己是否有拆骨入腹的企图。
奇怪的是顾承烨虽然一贯是个清冷的性子,不喜欢陌生人在周围,但他却并不讨厌这个叫吴鸾的人,相反有他在身边时还会心情大好,嘴角都不自由主地噙着笑意。
日子长了,顾承烨问吴鸾,“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吗?”
吴鸾笑道:“有个姐姐,日子过得顺遂,不用我操心。”
顾承烨不解地问:“那你来扬州要寻什么亲人?”
吴鸾神色郑重,“至亲之人,是我与之要共度余生之人。”
吴鸾说这话时颇为感慨,能够像今日这样过正常人的日子已是上天的眷顾。
那天云绝蛊毒发作,一夜未见好转,吴鸾心急欲焚,却偏偏束手无策。他将云绝放在地窖的冰床上之后便去了皇宫,找皇帝姐夫要来龟息丹,想着实在不行就用假死这招来试试。虽然他不知道任务失败的蛊毒和凌四作为惩罚发动的蛊毒是不是一回事儿,但他既是云绝的行刺目标,他假死说不定云绝的蛊毒就能停止。
等他赶回去竟然意外地发现云绝已经好了,他还暗自庆幸两个人都不用死。再后来,他们逃出了地道,云裳蛊毒发作,吴鸾这才知道行刺他的任务又被转移到云裳身上。
吴鸾趁其他人不备,偷偷吃下了龟息丹,然后一刀扎在自己的胸口上。那一刀他故意扎得偏离了心脏半寸,所以看着刀伤吓人,其实并不致命。
让他心跳停止,身体变凉的是龟息丹的作用。整个人跟死去一般无二,却能在三个月后醒来。
此番举措吴鸾并无十足把握,匕首是否能扎得不伤内脏,三个月后是否还能醒来都是不好说的事儿。况且当时李鼎还未伏法,胜局未锁定,一切都是未知,所以他不敢向云绝明言。
也幸亏柳亦儒将他的尸首带回宫中,而不是就地埋了。
三个月后他自水晶棺中醒了过来,所有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朝中也已经发布了国舅吴鸾的死讯,还追封他为一品国公,吴鸾觉得挺满意的。
姐姐吴倾颜见弟弟又活过来了自然高兴万分,她想着找个由头恢复他的身份,却被吴鸾拒绝了。
经过细雨阁这件事,让吴鸾见识到了他那个皇帝姐夫的手段。他与柳家差点儿结亲,却不知柳琛与圣上制定的假死之计。他与秦峥算得上是好友,却不知秦峥大义灭亲,帮助圣上揭了自己亲外祖父的老底儿。
吴鸾已经腻透了这种不知道身边人是敌是友的日子,“伴君如伴虎”这是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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