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安静成木头墩子的熊一晖,此刻甩了甩手脚,活络过来:“我来开车,你们坐后面,慢慢聊啊。”
两人没反驳,熊一晖权当默认,上了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就一踩油门,心无旁骛的开起车来,后面如何波涛汹涌,都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何旭坐在后排,心里头冷笑了一声,心想这缩头乌龟当的好,然而面上却倦倦的,眯起眼闭目养神。
宋聿惯例捂着何旭的手,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自己是火种的事,何旭是真言者的事,敌对的谎言者的事,还有飞鸟对火种虎视眈眈的事……就像是揉成一团的耳机线,光看一眼都头痛,更不要说一点一点拆解了。
一个睡的深沉,一个想的入神,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外面景色,还是熊一晖一踩油门,车身一晃,何旭把手抽回来,说:“这么快就到了?”
说着睁眼往外一望,深深地蹙起了眉。
“怎么回事?”
熊一晖隔着后视镜扫了他一眼,还没想好用怎样的态度,对这位“真言者”大人,他估摸了一下伸手不打笑脸人,客气些总没错,于是十分委婉地道:“刚刚开车,看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似乎还在神界,我就有点儿着急,想下车去瞅一眼。”
虽然一个字也没提何旭,但何旭一下子就记起来,昨天晚上他对熊一晖保证:一定能出去。
照理来说……确实是能出去。
何旭言之凿凿:“树是门,枯萎即代表着锁死,现在树都发了芽,门应该已经打开了……”
可为什么路上空荡荡的,铜稻村再偏僻,也没有荒芜到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的地步吧?
何旭推开车门,跳了下来。
不远处有个小土丘,三人依次爬了上去,望的并不远,但也足够看见靠近路口的一条小吃街。
一个人也没有。
何旭面上不显,但宋聿发觉他指尖蜷缩起来,身体也绷紧了。
宋聿开口想说什么,被熊一晖抢了先。
熊一晖说:“何先生,你再想想,这门真的只要树发芽就能打开了?”
何旭扫了他一眼,不客气的回呛道:“我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熊一晖摸了摸鼻子,没敢接话。
他那句“不是我”,有几分是下意识,有几分是存心,只有他自个儿知道。
何旭忙着哄宋聿,现在自然没空管他,等着秋后算账。当然了,气不过,还是会时不时刺两句。
宋聿则忙着做和事佬:“先出去要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何旭看了他一眼,一个字也没说,眼神却柔软下来,率先从土丘上跳了下去,走了两步忽然回头:“我没骗你。”
宋聿:“嗯?”
何旭坚定地重复道:“我没骗你,树发了芽就能出去,你以前是这么做的,你不会骗我,我也不会骗你。”
宋聿问:“我们认识了很久吗?”
“当然啦,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宋聿低头,微微的笑了笑。
熊一晖也觉得这事没什么好糊弄人的,何旭应该比谁都急着出去,之前是因为这是火种的大本营,未免夜长梦多,被瞧出端倪;事情败露后更急着出去,毕竟神界只有他们三个大活人,想做什么都太招摇。
何旭沉吟片刻,道:“我去树干那边看看。”
神树极其巨大,他们刚刚泼血的,不过是树根的根须一角,真正的主干在极远的地方。
这次何旭主动坐上了驾驶座,宋聿坐在后排,熊一晖尴尬的琢磨了一下,到底还是不想面对何旭,也坐后排去了。
三人俱是无话可说,空气里凝固着微妙的气氛。过了会儿,何旭回头冲熊一晖搭了几句话,让他把收音机拧了,音响里流露出昆曲“咿咿啊啊”的唱腔,平白多了几分人气,把尴尬给冲淡了。
说起来,人是种挺奇怪的动物。
像牛顿实验的滚动小球一样,拥有惯性,一旦有丁点超出常轨的,甭管好坏,全都努力的往原样掰,如果实在掰不回来,就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大家在一起和和美美、快快乐乐。
呼吸一口,全是粉饰太平的脂粉味。
熊一晖估摸着,不能离开神界的原因,是因为宋聿没找回他的记忆。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按照何旭的说法,宋聿的记忆在记忆之神那儿,记忆之神神出鬼没,谁都找不着它。
熊一晖听他半遮半掩的,就知道这里面还有许多弯弯绕绕,可他和宋聿两个都是睁眼瞎,唯一能接触到的知识都是何旭给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真有疑心也得藏在肚子里,自己顺着蛛丝马迹,掰碎了分析。
思考间,时间过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巨树的主干。
那可真是大啊,估计得千人才能合抱住,三人下了车,何旭带头,绕着它转。
然而不论怎么看,也就是棵枝繁叶茂的树,只不过大了些,期间宋聿试着操纵树枝,枝条顺着他的手指舞来舞去,十分听话,可惜,就是出不去。
兜完一圈花了好几个小时,三人都是口干舌燥,脚板生痛。
何旭似乎想再走走,熊一晖率先投降,一屁股坐上了前车盖:“我不行了,靠你们,等你们找出方法,我也能沾光跟着一起回去了!”
何旭扫了他一眼,嗤笑一声。
宋聿没叫苦,也没喊累,老老实实跟着何旭,两人走远了些,避开熊一晖的视线,何旭就停了下来。
甫一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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