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 卿洛正好同前来找他的陈令面对面。
“还算顺利。”陈令身上穿的是一套水蓝色的劲服, 布料褶皱蜷缩,靴子和裤腿也沾着干涸的泥点和血迹, 显然是长途跋涉还没来得及换洗。
说着话,陈令侧身,抬手捏下挂在卿洛马尾上的一片枯叶:“你怎么样?”
这次护镖的任务, 陈令前后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是自从进入【飘渺阁】两人分开最久的一次。
“我很好啊~”卿洛的一双眼睛弯弯,抬起手捧着陈令的脸颊揉来揉去, 把人家的嘴巴挤成奇怪的形状:“你瘦了,还有黑眼圈,脸也花了。”最后捏了一把陈令的鼻子, 卿洛就拉住陈令的手, 一蹦一跳地带着人往回走。
两人回到房间, 洗澡的木桶已经被杂役们摆在屋子正中,换洗的衣服则叠放在一边。
卿洛把手伸进水中搅了搅,水温微热,刚好适合泡澡。从怀里掏出一小包药粉倒进木桶, 清澈的水微微泛起灰褐色:“舒筋活血的。”
说着,卿洛顺手把架子上的布巾搭在桶边:“说说,怎么了?”
刚刚拉陈令手的时候,卿洛探了脉,惊觉陈令受了内伤。
原定二十七天的镖程拖了二十八天才完成,这本就不寻常。更何况以陈令现在在【飘渺阁】的地位,和他暴露出来的实力,能让他受伤的人着实寥寥无几。很明显,这一路上并不平静,怕是遇见了什么不同以往的情况。
脱了衣服,陈令迈进木桶,把身体全部沉到水下运转内力吸收水中的药力,只留一个脑袋在水面呼吸:“不好说……”
“嗯?”卿洛靠在木桶上,手肘拄着木桶边缘的布料被水浸透,修饰出手臂的形状。
“是揭月影。”耽搁了几个呼吸,陈令咽了口唾液道:“我怀疑,揭老前辈和月影似乎发现什么了……”
说到这儿,陈令仰起头看向卿洛:“我们是不是得早做准备?”
三年的经营,陈令和卿洛的住所附近已经全部换成了【紫烟谷】的人,两人之间的交流便更加顺畅,不必再像刚入【飘渺阁】那般小心翼翼。
“揭月影?以她的功夫,哪怕你现在不能暴露全部实力,她也伤不了你吧。”卿洛歪过头,对上陈令的眼神:“你留手了?为什么?”
“……”同卿洛对视一会儿,陈令闭了闭眼睛扭过头去,开口:“我不能动手伤她。”
“哦。”卿洛飞快地眨巴几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又轻慢地呼了出去。抿着嘴巴,嘴角翘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嗯……那你怎么知道他们发现什么了?”
“她在试探我,她用的武功招式,都是我们以前经常演练的,而且……”顿了顿,陈令继续道:“而且她抓了我的脸,她怀疑我戴了□□。”
“不过好在莹草的手艺过关,只是被她抓伤了脸颊,没发现别的什么。”
“但她既然怀疑到我头上了,就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毕竟我现在是【飘渺阁】的人,她也不能说动我就动我。所以,还是早做准备得好。”
“嗯,我知道了。”卿洛直起身子,舔了舔干涩的下唇,一边用另一只干净的袖子去蹭手臂上的湿痕,一边往门外走。
一脚迈出门槛,卿洛停住身形,想转身张口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要问些什么。笑着摇了摇头,卿洛还是迈步离开‘问什么呢?问他为什么明知道揭月影有可能让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还是留手?还是问他究竟像不像他所说的最在乎的是自己?可这些答案,自己都知道啊……’
‘不伤害揭月影,是因为揭无对陈令有知遇之恩。揭无毫不吝啬地将自己都修炼不了的绝世功法给了陈令,还传功给陈令助他突破瓶颈。尽管很多时候,揭无对陈令的好都是强迫性质的,可不能否认,陈令确确实实受了揭无的恩情,并且获益匪浅。陈令的人设,就是一个有恩必报,清清白白的好大侠啊!陈令自然在乎自己,可陈令在乎的又不止自己,这是他卿洛早就知道的,又为什么要再去问呢?’
呼出胸口憋闷的一口浊气,卿洛自语道:“是时候了……”
看着卿洛犹犹豫豫的背影半晌,陈令还是说不出挽留的话来。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朝夕相处,或多或少,都再次建立起了一定的信任和感情。从卿洛把陈令身上的锁灵全部解了就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不怎么防备陈令了。当然,陈令言之有信,只要卿洛想知道的,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此陈令明白,卿洛之所以踟蹰,就是因为卿洛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他为什么对揭月影手下留情,也知道他的底线和道义。可既然卿洛都明白都知道了,他陈令还能解释些什么呢?
陈令可以为卿洛做许多事,但他不能打破自己做人的底线。如果连这点底线都没有了,陈令就不是陈令了。
叹了口气,陈令从木桶中站起来用布巾擦干身体,想着卿洛一早就惦记着素食斋的卤藕片了,一会儿去给他买点。
然而就在陈令低头从木头中跨出的瞬间,一块石子不知道从何处破空而来。陈令立即扭转上身想要躲避,哪想却刚好撞在另一块飞至的石子上。陷入黑暗之前脑海中隐约闪过什么,可陈令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把这收拾干净,把他送到你们少宫主那去,他知道怎么处理。”卿洛靠在门框上看着一地水渍和晕倒在地上的陈令,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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