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地而处,若是哥哥知晓,又将会如何看轻看贱了自己?
想到此处,罹天烬更恨不得赏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替卡索出了这口恶气。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之后,他当即决定从今往后,与那碧绾青井水不犯河水,楚河汉界,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是,他却没有发现,用心的反面岂会是退避三舍避而远之?而越是讳莫如深,无形之中,越如此浓墨重彩、欲盖弥彰……
有道是“春恨秋悲皆自惹”。世人常常吝于推己及人,却更善于以己度人。自以为是地把他人团捏成想当然的模样,兀自深信不疑地决定着他人的忠奸黑白,却不肯对这无根无据的臆想做丝毫质疑与辩证。可是,亲眼所见都未必是真,何况肆意妄想?
思想可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也可以画地为牢寸步难行。迷途者看不见天大地大,将自己困于心牢,只执著着一时得失,大概所匮乏的就是坦诚鄙陋的勇气。
这也许和心性有关。越是刻薄寡恩的,越会用嚣张跋扈掩盖自己的悲惨和失败,反倒将路越走越窄,逼得自己铤而走险。但凡心志坚定的,都懂得忍辱负重,藏拙养晦,对人对事也不会特别尖锐。心中自有天宽地阔,即便弹丸蕞尔之牢,又如何将你一颗心也囚住?
装腔作势谁都会,举重若轻未必能。
最佳的境界大概就是张弛有度,收放得宜,随意而不随性了吧!
可是,罹天烬此时已然心力交瘁,也想不到此间种种关节。他被困于自己的妄想中,苦不堪言,举步维艰。
“启……启禀殿下,我王……中……中军大帐有请……”帐外又来了个不知死活的传声筒。这传声筒许是怕极了,只在帐外唯唯诺诺,连帐子都不敢入。
“滚!”罹天烬哪有耐性听他奏完,当即喝断,捏起酒盏一饮而尽,却味同嚼蜡。
“这……可是……恩……”外面的传声筒竟真的是个没眼力劲儿的二百五,此时此刻还不溜之大吉,竟还彳亍帐外支支吾吾。
罹天烬额角青筋暴跳,活似一个即将达到临界点的□□桶。
怪就怪你爹娘把你生得缺根筋,今天就拿你开刀祭旗!
“当!”的一声,酒盏摔在桌上。罹天烬抬手一抓。
“哎哟,我的妈呀!”随着一声凄厉的哭爹喊娘,一团烟火裹着个活物直愣八叉拖将了进来。那活物瞬间被罹天烬扼住了下颚,像一只被捏住蟹脐的大螃蟹,龇牙咧嘴张牙舞爪,却全无杀伤力。
罹天烬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品级颇高的大螃蟹。只见骠骑将军自视鱼肉般扁着个嘴,死闭着眼板上待宰。眼角纹挤成两个漩涡,活能夹死苍蝇,时不时还涕泪交流一番。那粘稠的液体都垂到了罹天烬的手上。
心里不祥地一咯噔,罹天烬撇撇嘴,松开手,嫌弃地在螃蟹战袍上抹了几把,依然觉得恶心巴拉,顺手抄起旁边的汗巾,擦了又擦,直是要退掉手上一层油皮才肯作罢。
那骠骑将军瘫在地上,和成了一团稀泥,半天没还阳。
“父王有何要事,竟遣将军纡尊降贵亲来传召?”罹天烬满脸厌恶作呕,绵里藏针地嘲弄道。
骠骑将军颤巍巍着两条腿,站了起来,却晃得七荤八素。强作镇定,深吸了两口气,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殿……殿下,昨日擒获了冰族奸细。王……王要在中军大帐……三……三堂会审……请……请……请殿下同审。”
“哦?”深感意外,罹天烬面色一凛,心道,冰族自诩正人君子,从不屑于偷鸡摸狗、歪门邪道之举,什么时候这些个脑子里塞满冰坨的榆木疙瘩也开了窍?
一念及此,他玩味地一挑嘴角似笑非笑。可惜罹天烬生就一张棺材脸,即便一脸的唇红齿白,绝色无双,笑起来竟也皮笑肉不笑,活像欠债还钱,欠人还命的讨债鬼。
偷眼斜觑着罹天烬的骠骑将军顿时汗流浃背,竟再也站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以为性命不保,嘴皮子反倒满街溜了起来:“殿下饶命,末将奉王命请殿下列席同审。那碧绾青与冰族暗通款曲,内外勾结,早有不臣之心。然,此人狡猾奸诈,诡计多端,我王……”
“你说谁?!!”一声暴喝打断了连珠炮似的抢白。
“碧……碧……碧绾青……”骠骑将军结结巴巴答道。
“哗啦——”一道红色虚影猛然暴起,碰翻了酒案,一桌酒菜掀了个满堂彩。霎时,凭空,狂风大作,帐帘呼啦啦扬上了天。
“殿……”骠骑将军蒙了圈,抬头去找罹天烬。可是,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罹天烬已然顾不得不久之前给自己下的禁足令了。此时此刻,他简直要被碧绾青活活气死!
什么“一绾青丝”股肱之才,经纬之能!即便“身在曹营心在汉”,如何连明哲保身都做不到!既然力不能及,又为何以身犯险,万一有个好歹,叫我如何……如何……
如何向星旧交代?!
罹天烬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赶紧就坡下驴。于是,他擦了擦额角虚汗,再也不做他想,理直气壮地去救碧绾青了。
来得匆忙,门禁侍卫没来得及通报,罹天烬已经闯入大帐。中军大帐披甲执锐、严正肃穆,处处透着雷厉杀伐。数日之前的锣鼓喧天、喜气祥和一扫而空,徒留酒过空杯似是天大的讽刺般自立于长案上。
只见大帐中央,碧绾青依旧云淡风轻地坐在轮椅上,脸上风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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