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里,看到渔妇孩童围着打鱼归来的男人欢欣雀跃,兴叹收获,她的心也会跟着柔软起来。
这般夫唱妇随,这般恬淡美好,她愿意与他,一直到老
一晃五六天过去,海棠终于精神起来,人也胖了些,再不是一副病秧子模样。
这一日清早,村里突然敲锣打鼓打破往日宁静,徐阿嬷甚是兴奋,拉着海棠直往码头跑。
原来是出海半个月的渔民回村了。
这一次出海,前后村落一共出动了三十多号人,正好赶上鱼期,且天公作美,海上风平浪静,因此才有这一次大规模的集体行动。
海棠包着头巾子,和徐阿嬷挤进拥挤的人群,热切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海船。
早间晨风起,海鸥欢叫阵阵,淡淡咸腥味迎面拂来,吹得头巾翩翩起舞,如同蝴蝶。
渔船渐渐靠近码头,妇人孩子老叟老妪欢呼不断
行船的风帆被撤下,光着膀子的男人们举手与迎接的乡亲们打着招呼。有那七八岁稚童,远远瞅见自家老爹,欢蹦乱跳激动不能自已
待渔船终究靠岸,抛锚定船,男人们手脚不停,把连日收获一竹筐一竹筐往海岸上搬运。
也早有二道贩子,急急上来攀谈,要趁着新鲜往西河城里卖个好价钱。
海棠就这般与柱子不期而遇
人海里,他穿着坎肩儿,光裸着双臂,扛着一箩筐螃蟹上岸,身侧有个少女急急过来,伸手要给他擦汗。
他胡乱抹了一把,躲开了她,冲着她笑,说了些什么。
就这般不经意抬首,两双眼睛撞到了一起
他似乎老成了许多,胡子拉碴,眼下有青黑色,应是许久没休息了
身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定定的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周身人影模糊成了摆设。
她看到他说笑的脸突然变了,定定的,也呆傻一般看她,片刻,他像醒神一般,朝着她疾步而来。
她想笑,扯了扯嘴角,可鼻端却发酸,泪珠子一颗连着一颗,止不住往下掉。
她仿似被人施展了定身术,想要擦擦眼泪,也不能。
片刻,柱子来到她身前,她闻到他满身的鱼腥味儿,海腥味儿,她本该讨厌的,可此刻满满的,竟全成了她喜爱的味道。
四目相对,她还没说上话,就被他狠狠的抱紧了
圆满了
她闭上双眼,任凭这满眼泪水,止不住掉落。
“你怎么来了?”他哆嗦着,小心翼翼,问她。
她被勒得喘不上气,却还嫌不够,哽咽着道:“想你了”
他的身子明显僵了僵,又将她搂得更紧,压低声音在她耳侧道:“对不起”
她心里一酸,眼泪掉的更急,她说:“我不要对不起你欠我的,都赔我”
他没有回话,只紧紧把她拥住,好似这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两人,彼此相依,在不顾及别人怎么看,如何说
“都赔你”他重重点头,带着厚重鼻音,嗯一声答应。
她哭的更凶哽咽着说:
“我失了贞洁,你会不会嫌弃我不要我?”
柱子僵了僵,将她搂得更紧,压抑着嗓音,没有犹豫,似承诺一般,低低道:“无论你变成何样,我都要你”
海棠悲咽声更重,与他紧紧相拥
小屋里,燃起一团灶火,海棠与柱子相对而坐。
新鲜的螃蟹上桌,九节虾,扇贝,海螺,林林总总,摆满不大的小桌。
柱子又往她面前放了一碗汤,眼神灼灼,俯身轻声说道:“喝一碗,阿嬷专门熬出来的鱼汤,很可口”
阿嬷是个年纪五十的妇人,是柱子请来照顾小娃儿的,平日里得空,也会帮着做饭。
这刻阿嬷带着熟睡的娃儿上老大夫家例行检查,海棠要陪着一起去,被柱子给拦住了。
两人一年不曾说上话了,此刻再相见,昨日种种,今日种种,竟都生了物非人尚在的庆幸之感。
海棠点点头,却不动筷子,只拿眼睛定定看着他,再不肯挪眼睛。
“柱子哥”海棠唤他一声,话还未说出来,又不争气开始掉泪。
“不哭我好着呢,你没见着我又黑了,又壮了?”柱子急了,又要来给她拭泪。
海棠摇头,压抑着哭泣,心里有许多疑惑,有许多话想问他,想跟他说,可现在看他在她面前,虽憔悴,虽胡子拉碴,虽带着满身的鱼鲜味儿,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只化成了掉不完的泪珠子。
柱子走到她身旁,蹲身,单膝贴地,眼睛紧紧看着她,轻语道:“你若不嫌弃我带着小娃娃,不嫌弃我是个鳏夫,不嫌弃我有那克星的名声,我与你再不分离!”
他眼里好像生了个吸人的旋涡,海棠呆呆看着,心神都陷进去了。
听了柱子这一番话,她又是难过,又是喜悦,一时不住的摇头,片刻后又止不住点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柱子笑笑,拾起她手背放在唇边流连般轻吻,低声道:“吃些海鲜,凉了就该难吃了”
她含着泪,听话点头,顺从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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