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方才就一直听到他在外头弄出的动静,见他这就闯了进来,也没觉得意外。
此刻人虽然感到疲倦无力,心里却暖洋洋的。转过脸对上了他的眸光,朝他微微一笑,柔声道:“陛下你看,我们的儿子,腓腓的阿弟。长的真好看。”
魏劭的目光投向她怀里刚出生的他们的儿子。
虽然才刚出生,但他却已经有了高高的鼻梁,长长的漆黑睫毛,在母亲的怀里轻轻地咂着小嘴,模样可爱极了。
“蛮蛮,辛苦你了。”
当着产婆们的面,他低头,在他皇后的额头上印了一吻,心里涌出了满满的幸福之感。
……
皇后喜诞太子,名竑,普天同庆。初生三日后,皇帝亲自祭告于太庙奉天殿,朝廷礼官祭告太社稷,文武百官也吉服十日,同时颁诏遍告天下。
这一年的九月,乌珠屈单于的使者团到了洛阳,朝廷与匈奴缔约,双方以桑干河为界,约定互不侵犯,并在边界开设多个榷场。匈奴贡良马,大燕遣返数年前上谷一战的数万俘虏。
俘虏被遣送归回的那日,除了战事,已寂寞流淌了百年的桑干河畔,到处都是呼爷唤娘声,亲人见面泪流满面。乌珠屈以自己的名义,另外又向太皇太后敬献了一份厚礼,内中有一件名为“哈莫”的以裁剪好的十六块羔皮缝成的坎肩锦袍。
在匈奴人的习俗里,男女定亲之后,女家之母便会收到来自男家的这样一件坎肩,以表达对她将女儿辛苦养育十六年后出嫁的感激之情。
使者转达礼物后,原本心里忐忑,唯恐太皇太后不收哈莫。直到半个月后临走,并未收到退礼,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
太和四年,皇太子满周岁后,有一天,徐夫人将帝后唤到面前,面带微笑地告诉他们,她决定回幽州,在无终城定居养老。
这一年,太皇太后快要七十岁了,虽然老态龙钟,但每天饮食清淡,到如今还坚持亲自种花除草,j-i,ng神矍铄。
帝后十分惊讶,双双下跪,自责不孝,恳求祖母收回成命。
徐夫人说,她想回去,并不是因为他们哪里做的不够好,而是欣慰他们一切都好,她可以放心了。
魏劭依旧磕头苦苦挽留,小乔望着徐夫人含着慈祥微笑的面容,渐渐却若有所思。
那个叫无终的小边城,是她和魏劭祖父的成婚之地,也是她送魏劭祖父离去的地方。
除了丈夫,那里还有她的儿子、女儿、孙辈的回忆。
她半生的往事,或者某个至今未了的心愿,都与它息息相关,无法割舍。
如今她将近七十高龄了,忽然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小乔或许依然很难能够完全明白她的感情,但她会尊重她的选择。
她向徐夫人叩头,说,孙媳妇明白了,等送祖母回乡颐养天年,日后每年她都会带一双儿女去探望祖母,盼祖母安康长寿,如此,也是他们做小辈人的福分。
徐夫人对皇帝笑道:“劭儿,祖母一直觉得你没你媳妇灵慧,至今依然如此。她能理解我,你便莫再阻拦。”
魏劭虽极不情愿,但徐夫人心意已决,终于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这一年的九月,盛夏酷暑过去,金秋到来的时候,帝后一同出洛阳,亲送徐夫人北归。
动身的前一晚,小乔带着腓腓和竑儿在嘉德宫陪伴徐夫人。
夜深,姐弟两人睡去了,小乔送徐夫人上榻后,跪在她的膝前,久久不愿起身。
徐夫人凝视了她片刻,忽道:“蛮蛮,祖母明日便回去了。我知你从前大约一直也想知道,当初祖母为何要做主让劭儿娶你乔家女儿,魏乔两家结为姻亲。”
“若非祖母当初的玉成,我如何能够得以嫁我夫君和他结为夫妻?祖母心胸宽广,慈济在怀,更是我的福分。”
徐夫人笑了,叹了口气:“你这么聪明,无须我多说,想必也知我所想。劭儿从前一心复仇,听不进劝,我总担忧他会被心魔所困,执念不解,这于他的一生,未必是件幸事。他心中的最深执念,无不来源于少年时的殇父之痛。是以当初得知你乔家传信欲以婚姻求好化解两家的怨隙,我又听闻乔女淑质美名,再想到当年旧事……”
她停住了。
小乔从她膝上直起身子,仰脸望着她。
徐夫人仿佛陷入了往事的回忆,半晌,叹息一声:“蛮蛮,你的祖父去世之前,曾给我来过一封书信,忏悔他当年所为,以甘愿堕万劫地狱之咒,乞他死后魏家能放过乔家。祖母亦恨你祖父背信弃义,令祖母痛失了儿孙。只是生逢乱世,何为正义?王侯将相,哪个手上没有人命?哪个又不曾令他人妻子失去丈夫,儿子失去父亲?人生而在世,须知本就不尽然公平。人死更不能复生,即便灭了你乔家阖族,已经造成的伤痛,又岂能因此而减去半分?然,倘若能借这机会化解仇恨,令劭儿摆脱心魔,化解执念,余生不再在哀悼中渡过,我又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她仿佛触动了感伤,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小乔握住了她的手,将自己一侧脸庞,慢慢贴在了她温暖的手背上。
徐夫人低头,怜爱地摸了摸她的秀发。
“蛮蛮,祖母并没你想的那么好。祖母当初便是存了这样的私心,做主让你嫁了过来。祖母那时候想,倘若乔女能以聪慧化去我孙儿戾气,结成良缘,我心愿自然达成。倘若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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