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酒会上,他身边的人都在忙着和教科文组织的官员交换名片。陈可知道,他们中的很多都想争取联合国国际实习生的机会,以便为自己今后的履历、、甚至跻身中直部委埋下良好的伏笔。
这座大学如今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功利场,鲜有人谈及理想。不管这是不是商业社会进步的标志,但每次想到,总还是让陈可觉得有些悲哀。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一个有理想的人。诸如理想、志向、远大目标这样的字眼,对陈可来说都生硬的难以入耳,但他对理想家的反感,总是要远小于瞪着两只铜钱眼的财迷或者官痴的。
当他与代表团同仁朝夕相处的旅程只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陈可对这些人的态度已经升华到了痛恨的地步。他就连接着装出热情姿态的劲都没了,只是成日价冷冷地坐在一旁,看从宾馆底楼取来的报纸。
故作深沉的言谈,肤浅做作的笑容,假模假势的辩论,这一切都在不断污辱着陈可的感官,让他欲要作呕。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无法不拿这些人与于雷相提并论。感觉这个东西,往往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更何况是陈可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于雷比眼下的这些人到底好在什么地方,但他知道一点:他讨厌这些人,他爱于雷。
闭嘴!闭嘴!闭嘴!!!当他的同事们在为了祖国的荣誉似永无止境般地热切讨论,艳俗华丽的词句如北冥之水般滔滔涌出的时候,他无数次地在心里这样默念。因此,当他再度步下国航班机时,陈可下定决心,除非是于雷,他短期内不想再和人类这种动物说话了。
可说来也巧,他才把手机打开,于雷的电话就跟约好了似的拨了过来。
“于雷~”陈可答应道,“你还真够巧的,刚开机,咋了?”
于雷在那头哼唧了半天,最后说:“晚上十一点出来一下好么?我有事想找你……聊聊。”
“行啊,到哪儿?”陈可觉着于雷的口气不太一般,怕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当下便也不敢打听,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先到西门吧,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于雷这次很难得的没有征求陈可的意见,他以往总是极有礼貌的。
“成,那就这么着吧。”陈可合上手机,心却吊了起来,扑通扑通地直跳。他还记得上次于雷用这个口气说话,自己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次听他的口气,也没什么好劲儿,真不知道会聊出些什么来!
九点过五分,他在家园随便吃了点晚饭,抬手看了看表,便起身往西边走去
时间还早得很,一路上过往的行人颇多,一直走进了湖区,才静谧了下来。陈可在羊肠道上草木丛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时而低头,时而仰望,时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今夜特别地不安,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于雷的一通电话。
即便是迟钝如他的人,也能听出此番来电的不同寻常:不但要十一点以后,还要找没人的地方,可见兹事体大,何其大也!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前半段过得极慢,后半段又飞快了起来。他害怕到时候又会听于雷说出些不好的事情,最终他俩连兄弟都没得做,因而紧张得直哆嗦。
那一刻还是到了,但陈可没算准时间,往别处多遛达了几分钟,等他到达西门的时候,于雷已经那里等他了。
于雷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脸色像极了白板,病怏怏的,没有表情。
陈可走近了,注意到他的左手上缠着一圈纱布,讶异道:“这是跟谁掐架了?”
于雷摇了摇头,说:“咱们往朗润园去吧,那没人。”
陈可心头一沉,怎么竟是这般气象!着实骇人!
他心里一边打着鼓,一边跟着于雷屁股后头,往朗润园去了。
一路上,于雷只字未说,陈可自然也一声大气都没敢出。可就在这担心的当口上,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绕着同样的路线转了两圈了。
“诶……”陈可看了看于雷,“别绕了,咱们找地儿坐吧。”
不看还好,这一看,陈可心里又是一紧,于雷的脸正迎着路灯,泛着橘黄色的光,若那不是油的话——他们俩在一块处了那么长时间,陈可知道他是从没有那么多油出的……那便只能是泪了。
终于,他们在朗润园西一处极幽僻的地方坐下了,连最近的路灯都已经消失了踪影。y-in森森地,在这野猫都不再现身的季节里,陈可冷得有些坐立难安,他身边的人也在不住地颤抖。
陈可听见于雷鼻子一吸一吸的声音,他知他确确地是在流泪了。
这时候陈可反倒放松了些,就像在小的时候,只有当那个孩子王被他爸扇了耳刮子,蹲在地上呜呜地哭的时候,豆豆才能难得地享受到保护他的快感。
他侧着脸呆了一会,冲于雷笑了笑:“呜……呜……流马尿喽~”
于雷赶紧在脸上抹了一把,擦掉了以前的,却止不住那些正往下掉的。
其实他本无意这样,也没打算营造悲伤的气氛。在于雷的计划中,这本来该是一场理x_i,ng的对话——他诚实地对他,把所有的经过都坦白给他,然后把剑柄递过去……可真到了现场,一见到自己辜负的人,一想到自己要说的话,泪腺便失去了控制,没命地流了起来,就像一座水泵,要把他的体液抽干。
陈可问了几句,于雷只是不说话。他见于雷哭得伤心,自己不住地纳闷——这是为的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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