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蜚声是他的生父,这是他还记得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同样的事情也曾被陆蜚声亲口证实,言语与记忆相呼应,勉勉强强构成了“父亲”二字。尽管这两个字已经被那段糟糕的童年回忆毁得破烂褴褛,但丝丝缕缕,总还有那么几根细线存在,若有似无地探出纠缠,将那块写着“父亲”的破布绑在心脏上,迎风飞扬,不堪入目又不容忽视地存在着。
童年的记忆总是破碎且模糊的。岁月是最烦的审核官与河蟹者,永远都在孜孜不倦地往回忆上打马赛克,东剪一刀西剪一刀剪得七零八落,等到难得想要去寻回什么时,看到的只有面目全非。就像陆蜚声之于廖清舒,不管怎么在脑海内进行关键字搜索,能匹配到的拢共也不过五六个词条外加两段短视频。词条里全是模糊的形容词堆砌;至于短视频,一段是妈妈牵着自己的手让叫爸爸,另一段就是他这个“爸爸”妖化之后的25禁,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而所谓“爸爸”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去了哪里,廖清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就像是梦中掠过的影子,在现实中等同于不存在。对此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些自欺欺人,现在一看,好嘛,合着对别人而言,自己也是个不存在的货……
这就让人非常不爽了。尤其是在自己妈妈也被“不存在”的情况下。
廖清舒的脸色沉了。
怀着这样的不爽,廖清舒开始了以“乔希仁”的身份与九方梓彦版陆蜚声相交的过程。
此时的疫病已经爆发,研究院已经开始了疫苗的研制,而陆蜚声就是第一批疫苗试种人员,且是这一批中唯一的一个混血凶兽。这个身份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足够他得到万物学院的重视与特殊对待。只是此时的安全部尚未成立,研究院一群死宅忙于疫苗研制,没有余力专门管他,驱魔部的主力又活跃在抗击感染妖族的第一线,监管陆蜚声的工作,就落在了刚进入驱魔部不久,作用还仅止于立绘与广告牌的乔希仁身上。
对于廖清舒来说,这种体验还是蛮难得的。按照一般的发展,这说不定就是一次深入了解这个男人顺便再洗白一下的大好机会……如果这个世界真有那么天真的话。
事实却是,随着逐渐深入的了解,白没洗成,廖清舒的不爽反而与日俱增。亏得他和九方梓彦见面跑剧情的时候,身体是不受控制的,不然九方梓彦很可能已经因为被迁怒而被他揍到半身不遂……不止一次。
因为陆蜚声,他就是一个大写的渣。
用他自己的说法,他是一个自由主义者,同时具备着仓央嘉措一般的浪子情怀。他读过很多诗,走过很多路,见过无数风景。他明知自己的血统有问题,却还是千方百计地避开了万物学院的管辖,在人群中浪荡,在妖族间厮混,靠着假证与假身份在各个土地上辗转漂泊,追逐过美洲的豹女,也勾搭过欧洲的女巫。他在月下与狼人共舞,在梦中幽会魅魔……男女都有。
他甚至还曾与一只强大的狼妖联手,庇护一个被通缉的吸血鬼,将负责追缉的血猎耍得团团转,其中一个还落了残疾。对此廖清舒只想骂“疯子”,从“乔希仁”的口中说出来,却变成了“风一般的男子”。
九方梓彦版的陆蜚声满不在乎地笑笑,顺手夹走廖清舒碗中的r_ou_排,边咬边问:“杨铁柱,认识不?”
廖清舒对这个名字有着模糊的印象,身为乔希仁的他却只能摇头。“陆蜚声”便道:“他就是那只狼妖。他的兄弟叫杨师泥,就在你们研究院工作,就是他找我来的。”
“为了疫苗?”廖清舒听见自己这么问道,九方梓彦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我觉得你不像是会为了这种事就跑来受罪的人。”“乔希仁”直言不讳,而这也恰是廖清舒想说的话。
“我没那么自私,现在妖族乱得不行,早点把这药研制出来,对大家都有好处,我也不至于上个床都得随身带刀。”九方梓彦说着,一个伸手,干脆将放着r_ou_排的盘子整个儿端到自己面前来。这要换做廖清舒本人,早就一筷子敲上去了,偏偏“乔希仁”很不当回事儿——反正一共就两个人吃饭,盘子怎么摆不是摆,对方开心就好。
“当然啦,大老远地过来还被管头管脚,报酬还是得拿点的。”九方梓彦继续道,“你知道‘山海界’吗?一个比亚马逊还原始狂野的地方。我曾在梦里进去过一次,被那里的负责人赶出来了。杨师泥告诉我,万物学院下面有一个叫做‘山海管理办公室’的单位,就是主管那个世界的。他和那里的主任认识,说如果我来帮忙的话,他就能帮我搞到那个世界的入住证。”
“你想去那里?”“乔希仁”语气困惑,廖清舒内心困惑更甚。只见九方梓彦耸了耸肩:“算是吧,那里够自由,绝对自由。”
自由个头,进去就出不来了,蠢货——廖清舒和九方梓彦同时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乔希仁”想了想却道:“我觉得没有那么好的事。”
“诶?”
“自由是在规则束缚下体现的,没有规则,就没有自由。就好像渔网和网眼一样。如果渔网织得松,网眼就越大,但再大的网眼也必然有线条束缚。根本就没有绝对自由这么一说,我是这么觉得的。”廖清舒听见自己如此说道,却见九方梓彦摇了摇头:“那照你这么说,笼子里的鸟也是有自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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