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路西法堕天那日起,雨就没停过。大雨冲刷着炼狱山上战斗的痕迹,带走血迹和破碎的羽毛。等雨止住,想必山上就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了吧。谁能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呢?
但乌列记得。他目睹了一切。他看见了米迦勒和路西法的死斗,他们释放的巨大灵力撼动天地,从至高天的圣殿到魔界底层的深渊都被那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所震颤。
双方在战斗中不分胜负,但最终得胜的却是路西法。那天的情形,乌列直到末日降临时都清晰记得。他记得路西法傲慢地对米迦勒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挥剑?你是我的兄弟,你的心脏原本都是属于我的,你血管里流淌的是我的血!你把它还给我啊!”
米迦勒说:“既然你那么想要,就拿去好了!”
然后他举起宝剑,剖开了自己的胸膛。他把心脏挖出来丢在地上,同泥土和血迹混在一起。那颗心脏仍在激越地跳动。
他看也不看那心脏一眼。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路西法。
有人在敲门,敲得很慢,笃笃声同雨声混在一起,几乎分辨不出来。
乌列缓缓离开教堂的圣坛,穿过一排又一排座椅,走向大门。
他记得当时路西法的表情,混合着震惊、痛苦和狂喜,像一个疯了的人一般。那表情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米迦勒倒下之后,乌列、拉斐尔和加百列立刻冲出阵列。拉斐尔扶住米迦勒的身体,施展治愈法术,为他疗伤;乌列的镰刀和加百列的十字杖交叉挡在米迦勒身前,形成了一道为他防御来自路西法攻击的铜墙铁壁。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米迦勒,防止他被伤害。乌列知道,这世上只有路西法能伤他最深。他们一直避免这一天,但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乌列拉开门。雨水被狂风吹进了教堂,扬起乌列的长袍。大雨中站着一个瘦削的人影,乌列一眼就看见了他烈火般鲜红的长发,还嗅到了隐隐的血腥味。
“米迦勒?”他将这位不请自来的访客迎进教堂,快速合上门,将风雨关在外面。“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加百列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竟然没能看住他?!
米迦勒扶住他的手臂,s-hi淋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乌列感到他的手指冷得像石头。他脸色苍白憔悴,嘴唇冻得发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瘦了好多,现在几乎只剩一把骨头,那件用来挡雨的斗篷披在他身上都显得过大了。
“你应该好好休息养伤,为什么到这里来?”乌列责怪地说,“我这就去联系加百列,让他接你回去。”
米迦勒握着他的袖子,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肯松手。
“乌列,我来向你忏悔。”他缓缓跪了下去,那样子简直像是瘫倒在地上一样,“我的神之火,我的审判之剑,我现在只能向你忏悔了。”他握住乌列长袍的下摆,将之紧紧攥在手心。他红色的长发铺在地上,如同从他身体里流出的鲜血。乌列心中一阵酸楚。
“你说吧,我在听。”许多犯下过错的天使也会来找乌列忏悔,他是审判天使,代替父神聆听罪行和宽恕罪人。“忏悔你的罪过,我在听。”
米迦勒的双肩颤抖不已。
“我说了谎。”
“你说了什么谎言?”
“我对路西法撒谎。”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曾经问我,我更爱父神还是更爱他……”
“你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说,我分不清,也不用分辨。他是父神的代行者,爱他就是爱神,爱神就是爱他。”
“这话说的并没有错。”
米迦勒发出痛苦的悲鸣。“可是我撒谎了!”他抓住自己的胸口,那里曾有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跳动,现在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我知道……在我心里……更爱的是路西法!”
乌列觉得一阵眩晕。他勉强保持镇定,问道:“这就是你的谎言吗?”
“……你还不明白吗,乌列?”现在米迦勒几乎是在啜泣了,“比起父神来,我更爱路西法!他曾经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魔界,可是我拒绝了,我知道他做的不对,但是我无法阻止他……”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
“我背叛了对他的爱。我明知道自己更爱他,却还是站在了和他对立的那一边。然而若说我是为了父神的荣光和正义,我却……我却……”
他哽咽起来。
“我明知道……路西法堕入了黑暗邪道……背弃了光明和正义……可我还是……我还是爱他更甚于父神……!”
乌列弯下腰,按住好友的双肩,他能摸到那沾了水的斗篷下面的嶙峋骨骼。
“我是个可耻的背叛者……我说了谎,又背叛了爱……我好痛苦,乌列……”
他匍匐在审判天使脚下,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他何曾像今天这样悲惨可怜过?乌列心想。那个永远天真快乐的米迦勒,何曾这样凄凉地悲泣过?
“我好痛苦……明明心脏已经不在这里了,却还是好痛苦……我只能向你忏悔,乌列……我不求……不求得到宽恕……我……”
乌列将一只手放在他头顶。“我也无法宽恕你,米迦勒。”他察觉到好友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因为你并没有罪过。如果爱也是罪,那么世上最大的罪人不就是父神了吗?”
“可是我……”
“你并没有背弃父神的教诲,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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