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仆役头头的纠缠,蒲松龄明显是舒了口气, 他向我和樘哥快走几步,直言要请我俩吃顿饭。我瞧着早走没了影的仆役头头, 也没推拒, 应了蒲松龄的请。
吃饭的地儿选在了街边的一处食肆中, 蒲松龄对把回请地点定在间小食肆中多少感到些赧然,可赧然归赧然,囊中羞涩的蒲松龄, 却是实打实的无力请我和樘哥去酒楼中大吃一顿。我瞅着蒲松龄身上那件最初见他时,便见他穿在身上的长袍,只觉蒲松龄堂堂一个的县、府、道试第一名,却过着这般局促的生活, 也是委实可怜。
蒲松龄见我盯着他的衣服出神,不自在的往旁挪了挪。蒲松龄一动,我也回过神来了, 我移开目光,随口扯道:“你这衣服做的挺讲究的。”
蒲松龄听此,往旁挪的那一小段距离又挪了回来,他无意识的挺直了腰杆, 脸上的赧然也淡了几分。
我瞧着蒲松龄那副差点就把“再夸几句”说出嘴边的模样,捧场又称赞了句,“走针挺细致的。”
明明是听到了想听的话,蒲松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捋了捋长袍下摆,故作淡定道:“这是老妻给做的。”
话聊到这,蒲松龄是彻底放开了,他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客气着让我俩点菜。蒲松龄有意,我和樘哥也没拒绝。我俩点了一荤三素,蒲松龄听着我俩报出的菜名,让我俩再选选,言下之意,是让我们不用顾忌银钱,只管点想吃的菜色便是。
樘哥没按着蒲松龄的意思更换菜单,只言简意赅道:“吃素对身体好。”
蒲松龄不知想到哪儿去了,也不再劝,只是一张黄皮脸,却透出了微红。他避开我和樘哥的视线,表情微妙的让店小二把菜单报给后厨,临了,还添了壶酒。
蒲松龄的神情微妙了片刻又恢复如常,他许是想随便扯个话题,便没话找话道:“我刚看王善民,就是方才同我说话的人面带急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蒲松龄只是这么一说,也没指望我能对他这话做出回答,可我却沿着蒲松龄的话,往下答道:“王雪晴失踪了,他在找王雪晴。”
蒲松龄听见这话双目一睁,倒吸了口气后急急捂住嘴,才挡住了那声还未出口的惊呼。震惊太过,蒲松龄一时忘了拿开手,他隔着手向我确定道:“当真?”
“当真。”
22
我看着蒲松龄的震惊相,感觉蒲松龄的戏有点儿多,可等听蒲松龄说完他与王家的渊源后,我才明白过来蒲松龄的反应为何会这么大。
蒲松龄,非但见过王雪晴,还与王雪晴有着些关系。王雪晴,是蒲松龄好友的表侄女。
失踪案发生在不相识的人的身上,听者顶多会发出句“世道险恶”的感叹。可若真是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的身上,便不止是感叹几句那么简单了。
王员外是蒲松龄同乡好友王世桢的表亲,而王世桢曾把蒲松龄推荐给王员外,令王员外请蒲松龄去教过一段时间的族学。蒲松龄便也是在去王家拜见王员外时,恰巧见了一面王雪晴。蒲松龄见到王雪晴时还是在两年前,根据蒲松龄的描述,王雪晴是个大眼睛樱桃嘴长的特别好看的小姑娘。
我听着这描述,感觉……聊胜于无。无论是王员外还是赵氏,那长相皆非中人之姿。爹妈基因好,生出来的孩子铁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蒲松龄说完王雪晴的样貌,又很玄的跟我俩说起了面相。蒲松龄点着右侧唇角的位置,道:“她长着颗食痣,天生命好,这次的事,该是有惊无险。”
我瞅着化身玄学大师的蒲松龄,明白了一件事——蒲松龄身在局中,且不说他可否清楚《农人》篇中是否有王雪晴失踪的隐藏剧情,就说有关于《农人》中会发生的事,他怕是都不清楚。
顺着王雪晴的事又说了几句,在蒲松龄成功的把话题带到他家贤妻是如何的带娃家务两手抓后,蒲松龄止住谈兴,去柜台上要了纸笔,默起了他经樘哥的启发,想出的《聊斋》新篇,《巧娘》。
《巧娘》篇估计是蒲松龄近日刚刚写完,一字一句都还烙在蒲松龄的脑中。蒲松龄一气呵成的写出《巧娘》,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将纸递了过来。
《巧娘》篇我已翻来覆去的读过好几遍,此时,我对故事内容没甚兴趣,对蒲松龄的字,却起了不小的兴趣。蒲松龄方才写字时写的颇快,笔下的字迹,也带上了些肆意洒脱的气势。我看着这字迹,由衷道:“胸中翻锦绣,笔下走龙蛇。”
夸的是一个人,看过来的却是两个。蒲松龄看我,是因为我赞了他的字,樘哥看我,是因为……他吃蒲松龄的干醋了?
——从今往后,你只能称赞我一人。
我给樘哥配上个霸道总裁风的画外配音,在被雷的不要不要的之前,听樘哥迟疑的说道:“我可曾教过你高登的《送太元》?”
没有。我这是在穿越前经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教育的锤炼,得到的文化知识。
我默默地怼完樘哥,回忆了下我读过的十来年书,发觉,历届语文老师历本课外读物还真没教过我这句话。
樘哥一改先前的迟疑语气,言带肯定道:“我定教过你。”
“……对对对,樘先生你说的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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