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谢清漩淡然笑了,接过口来,“一点小伤,拖得久了,就有些麻烦,紫柯替我煎了些药,喝过以后好多了。”
黎子春点点头,也没多问,单指了陆寒江,吩咐紫柯:“先请他去土牢中住一宿。”说着朝门边走去。
紫柯忙赶上去帮他挑帘、开门。
黎子春一只脚都跨出门槛了,回过脸来,又补了一句:“清漩,今儿的晚宴可别来迟了,记得把纪凌一并带来。”
黎子春出了门,却见茫茫风雪里走来两个人。
当先那人正是纪凌,他披了件鬃貂大氅,迎着漫天的雪片,昂首阔步而来,举止虽是傲然,眼光却有些发直,看到黎子春也全似没见着一般,转眼间到了门前,擦着黎子春的肩膀进了屋去。
随行的碧桃对着黎子春躬身施礼:“宗主,王爷又犯胡涂了,吃过饭就往外冲,我只好一路跟来。”
黎子春闻言微笑,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见房里一片桌倒椅塌的乱响,夹着紫柯的哀告:“王爷!你放过公子吧,他身子不好。”
黎子春隔着棉帘咳了一声:“紫柯,你出来!”
还不多时,紫柯灰着个脸,乖乖地走了出六,不及掩门,屋里便泄出床棂摇曳之声。
紫柯双肩一抖,落下两行清泪,蹦到黎子春跟前:“宗主,你救救公子吧!王爷这样……会害死他的……公子体弱……受不住的……”
黎子春嘴角轻扬,似笑不笑。
“小孩子家懂些什么?随我回去玄武殿去。”说着玉手一挥,领碧桃、紫柯出了月洞门,转过朱阁长廊,向正殿行去。
走了一半,他忽地停下了步子:“倒把凌寒红忘在清漩屋子里了……”
紫柯迎上去问,“要不我回去看看?”
黎子春凤目微抬,“你是想去坏纪凌的记吧?”
见紫柯涨红了脸,黎子春轻叹:“清漩是何等聪明、知进识退的人,他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轮不着你去替他担心受怕。”
“紫柯,这忠心是好的,可也分对谁、用在哪儿,你须记得,你可是我座下的童子,就算要愚忠,也不该忠到旁人身上。”
一袭话说得紫柯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粉唇都快咬破了,低了头不敢作声。
黎子春见势收住话头:“不说了,我们走吧,也别管陆寒江了,清漩自会安顿他的。”
三人一时无语,顶着鹅毛大雪,行不多时,便到了玄武殿前。
黎子春站定了身子,仰视着巍巍殿阁,长叹了一声。
碧桃、紫柯不知就里,也不敢问,跟着他默默地凝视宝殿。
此刻已过了申时,天色渐昏,四下里云暗雪明,一派清冷。
玄武殿高踞独立,纤柱秀廊全湮没在暮色里头,单留个黑沉沉的剪影,衬得连天的莹冰玉雪,端正肃穆之外,更透出股森森寒意。
紫柯不由打了个寒颤,一楞神的功夫,黎子春已带着碧桃踏上了台阶。
紫柯面赶上二人,一面骂自己没用,这玄武殿他也是常来的,怎么今日倒起了怯意呢?
可想是这么想,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的,及至进了内殿,立在煌煌灯烛下也难安心。
因是年节,玄武王的寝宫里新铺了朱红毡毯,几案上摆着黄澄澄的佛手,又供了五色银柳,清雅的屋子平添了几分世俗的暖意。
黎子春一进屋就笑开了,“好喜气啊!”
乌玉珠帘后,玄武王拥了床锦被,正靠在绣榻上看书,见他来了,搁下了书卷,眼光扫到他背后的碧桃、紫柯,秀眉微扬,“纪凌和谢清漩也来了吗?晚宴还早呢!”
黎子春摇头。
“不到开席,他们不会来。碧桃、紫柯是过来帮忙的,你这里不缺人,可既然要筹备晚宴,多两个人也总是好的。”说者将童子们都打发了,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下他和玄武王二个。
黎子春走近锦榻,轻挑珠帘,望着玄武王笑道:“不单屋子添了喜气,人也添了丽色。”
玄武王用书盖住了脸,“不过是应个景,再是新春热闹,几百遍过下来,早没意思了。”
黎子春在榻上坐定了,拿开那卷书,一双凤目牢牢锁在他脸上,“只要是好景象,我总看不厌。”
玄武王抬起眼帘,明若秋水的眸子也对住了他。黎子春又靠近了些,玄武王往后一倒,后背贴上了绣枕,却是退无可退了。
黎子春伸出手来,抚上他的朱唇,凑近去,低低唤了声:“霜。”
玄武王吐出口气来,合上眼皮,渐渐软倒在锦榻之间。
黎子春的手指沿着他的唇划下去,由颔及颈,最后停在了襟口。
烛火下,玄武王的眼睫微颤,黎子春仿佛给火烫着了,蓦地撤回手来,坐正了身子。
玄武王睁开眼,静静看住他,半天叹出口气,推开锦被,盘腿坐下,把棋盘拿过来,陪我下棋。”
棋子在盘面上错落成一幅图画,局外人看去,不过是片黑白杂陈。
局中人却步步心惊,起手落子间,攻城掠地,生死逆转,九十九路的棋盘,便是壮阔的河山。
半局过后,黎子春额头上沁出了冷汗,玄武王落子如飞,他却时不时拈子沉吟,又过了一刻,干脆掷子于案,“今日我才知道,我这百十年来,竟都是在班门弄斧。霜,你是真人不露相。”
玄武王淡然一笑,将盘面上的棋子一颗颗纳还盒中。
“难得你哄了我这么久,其实呢……下棋本是为了消愁解闷,打发时日,没必要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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