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寻思著是否跟他把话说破,纪凌一扭头,见陆寒江默默盯住自己,倒把眉毛一横:“干嘛啊?我脸上开花了?衣服呢?”
陆寒江哈哈大笑:“休把仙家法术当了裁缝铺子!”
四下里环顾一番,但见脚边河水清清,身后崇山峻岭绵延不绝,眼前则是长烟一带,平林如织,陆寒江略一沉吟,颔首道:“我明白了,那水丰与山腹里的暗流相通,百川入江,我们竟是一路漂到岭外来了。
"前头是武泽林,穿过这片林子,就出了宕拓派的领地,再过去便是雷焰门的地界了。你想去哪里?”
纪凌没吭声,半晌才问:“有什么法术是可以用来找人的?”
陆寒江望定了他:“你要找的,是个鬼吧。”
纪凌下巴频一扬:“是,我是要找他,你若是不乐意,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陆寒江不禁摇头:“你明知他是怎样的人……”
“别人说什么,也都是空口白话,不问个究竟,我不会甘心!”纪凌说著,眼里闪过道寒光:“不管他是人是鬼,清不清白,他,总是我的。”
陆寒江长叹一声,想了半天方道:“搜魂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我道行还浅,用不出来。你要有心,不妨一试。要是觉得自己顶不住呢,就把气慢慢收回来,千万别走火入魔了。”
纪凌最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当下应了声。
陆寒江扯过他的胳膊,往脉门上一搭,揽拢了眉心,“果然……你那戾气没封起来啊!”
纪凌急著学那搜魂的法子,没心思理会这个,随口应道:“黎子春忙糊涂了,忘了吧!”
陆寒江摇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嘱咐纪凌摊开了右手,以指作笔在他掌心画了个符,“刷”地拢住了他的双眼,低声暍道:“静心,敛息,运气于掌,默念他的名字,念、念、念、念、念!”
纪凌依言行法,谁知一念及谢清漩的名字:心尖便是一阵刺痛。
他求成心切,哪肯就此罢手,咬紧了牙关,一叠声地念了下去,又熬了一阵,但觉胸口火烧火燎的疼,豆大的汗珠沿著额角就下来了。
陆寒江见状,忙按住他肩膀:“快别念了!把气收回来啊!”
谁知纪凌的心思一旦放出去,竟是收不拢了。
眼见他周身颤抖,似入疯魔,陆寒江急得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
正乱作一团,却见纪凌的右掌心里升起了一缕细细的紫烟,袅袅娜娜腾到半空,轻舒漫卷,化作一柄如意模样,再滴溜溜转得几圈,慢慢对准了正南方。
夏末秋初,天气多变,早间还是赤日炎炎的,午后浇过场秋雨,寒意顿起,连带著街面上也冷寂下来。
街角的生药铺子半下著门帘,帘底露出截朱纱红裙,显是有女眷在朝外张望。
掌柜秦三正趴在柜台上打盹,远远听到竹击石板的“笃笃”声,醒了过来,一拾眼,看见宝贝孙女阿笙杵在帘前,气得连声呵斥:“女孩子家的,探头探脑成什么体统?’
阿笙不敢违抗,噘了嘴,转过身来。
秦三朝里间一指:“进去!”
女孩万分委屈:“我想看他起卦么,就让我待一会儿,反正他看不见。”
秦三刚要开口,“笃笃”声已到了门首。
“秦大夫。”帘拢卷处,一根青竹杆探了进来,执杆人著一袭青衣,背著光,看不清面目。
秦三瞪了阿笙一眼,迎上前去,将那人扶到店内,安顿他坐下,“你来了,身子可好些了?我先给你把把脉。”
那人伸出手来,由秦三问诊。
阿笙轻轻转到他对面,偷眼打量,但见此人二十来岁模样,容颜如王,神清气朗,虽是个盲者,却颇有仙姿。
阿笙不由暗叹,难怪这人才来了一个月,便名扬全镇。
那些朱门绣户的夫人小姐,纷纷指了名请他去问卜,想来三分是为了天机,七分却是冲了这副好皮囊。
秦三切过脉,一边研著墨,一边问他:“这几日还咳血吗?”
“有时晚上还咳。”
秦三写好了方子,又到柜台里抓了药,拿黄纸包了,扎成一叠,递到他手边,“你受的虽是外伤,却动了心肺,这病最是缠绵,药石是切切不能断的。”
青衣人道了谢,付过诊金,微微一笑:“秦大夫说要我帮著起一卦,莫非是替这位小姐算的?”
阿笙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说著伸出纤纤玉手,往他眼前直扬:“你看得见我?”
那人笑了:“我看不见,但屋里多了个人,我遗是听得出的,你行止轻盈,身有暗香,必是这家的女眷了。”
秦三闻言,冲著他拱了拱手,“不愧是神算,见微知著。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她叫阿笙,是我的孙女,今日请你过来正是要替她卜上一卜。”
当下摆开了香案,青衣人自背上的褡挞里取出了命盘、卦筒,善草,再问了阿笙的生辰八宇,细细推衍。
半晌,他一掐中指,正要开口,阿笙却抢过了话头:“慢著,我先不要听那些玄虚东西,你果然能识人知命,不妨说说我的真身是什么?”
秦三低声喝她,青衣人摆了摆手:“不妨事,命相之说,本有玄虚之处,小姐于虔信中存清醒,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小姐的真身,秦大夫刚才不是已经说与我听了么?”
“什么?”
青衣人微微一笑:“阿笙便是得日月j-i,ng华的一支神笙吧!”
阿笙眼光微凛,秦三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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