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追悼会啊?”卫一筌一副故意逗你玩儿的口气,指了指讲桌上恹恹横躺着的树枝子,翻了页物理书,“派个代表来两句悼词呗?”
冤有头债有主,众人皆侧头去看彭小满。彭小满低头摸后脑勺乐了一下:“就……永垂不朽吧。”
还是那个没什么心肝,又隔着一层似的样子。
傍晚下学,教室里分赃。虽出师不利,被杀个猝不及防铩羽而归,但战果好歹也算累累,这波不亏。缑钟齐是组织里的狗头军师,帮着名义上的意见领袖续铭把三大袋枇杷果均分给了班里同学,帽子衣兜也饭盒也行,都各装点回去尝个意思。除了几个素来心思清净从来不跟游凯风这一挂人鬼混的,个个眉开眼笑。按李鸢后来话说,场面活像二战难民营里领救济粮。
彭小满和李鸢作为身赴前线且背了大锅的两员立功猛将,受了缑钟齐好一通宽慰曲说,又一人拎了一大兜枇杷回去。两人走去停车棚取车,难得一道回家。趁人弓腰解车锁的功夫,李鸢顺手把塑料袋往对方岁月静好的车筐里一放。
“你不要啊?”彭小满扒拉了一下袋子,抬眼看他。
李鸢骑的是辆s_ao包红的山地车,还是太阳底下能闪瞎人狗眼的漆面,极不低调,极易被偷——这是他高中的第三辆,先头两辆,一个s_ao黄一个s_ao蓝,s_ao就对了,甭问为什么。
丢的林以雄后来都没脾气了,一抖肩上的警章c-h-a腰笑着问他,哎,你说你小子作为一个人民警察的后代,没侦查反侦察这根弦也就算了,被小蟊贼惦记到这份上,你就不觉得是往你祖坟上倒粪桶,如蒙大辱戳脊梁骨么?李鸢从来也懒得跟他正面回嘴,心说您就一片警您得意什么,辖区里丢了电动车的去派出所报案你们给人找着过几回?上次丢一小孩儿,全城调了监控也半天没找着,到了还不是人自己从火车站跑回去的。
他踢了一脚车撑,“家里没人爱吃水果,都给你了。”
原来李小杏倒挺爱买,这会子带回去,放烂了也未必有人动它。
彭小满想说你他妈不爱吃水果儿你出主意的时候跟着瞎起什么热哄,琢磨了一下又没说,换了句开玩笑的:“怨不得我瞅着你不水灵。”
“哎是,就彭少侠你漂亮。”
“一般一般。”彭小满打蛇随棍上,跨上自行车,回头冲他吐了下舌头:“也就比李少侠你白点儿。”
“我当你要说世界第三呢。”
“没那么大脸。”
李鸢看着他脸上那道新挂的彩,笑了笑没做声。
出校门上晚桥,乌南江面熠熠有光,并行骑过,挡了后方来车的路。彭小满拨了记车铃往李鸢方向靠去,偏头一看,来车是辆锃光瓦亮的奔驰s6。路遇这种几近百万级别的好车,彭小满一向是绕弯躲着走的,像他这种成日里骑车生死时速好赖没准儿的穷学生,给人一不小心刮了蹭了,人当猪r_ou_价上称卖完了都赔不起。却没成想s6不提速,缓慢行到李鸢手边,摇下了车窗。
卫一筌两手扶稳方向盘,镜片上沾上了晚霞的茜素红,分外儒雅好看地冲着俩人笑:“挺难得见你俩一道啊。”
彭小满心里扑腾翻了一个小跟头——现在的高中老师都这么挣钱么?!
“我们这不赶着回去写检讨,左一个三千字右一个三千字。”李鸢侧头看他:“我看升旗仪式得加时啊,卫老师。”
“要不你俩十六倍速,词练熟点儿。”卫一筌不摆老师架子,玩笑对着学生也是照开不误,笑完了又转脸儿正经:“特意过来提醒你一句,七月底的机器人大赛华南决赛,你得跟着去。”
“别。”李鸢听罢,当即皱眉推辞道:“我都功成身退您还拽着我不放,不去我没工夫。”
“少了你,机器人社没人挑大梁。”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当大梁了我。”李鸢乐了一记,顿了两三秒,“我怕耽误复习时间,高二不敢散漫过分了。”
校里机器人社的事儿彭小满一概不懂,也不知道李鸢还是骨干社员之一,但还是听了忍不住想欠嗖嗖地c-h-a嘴——好意思说这场面话么你,前天还骑车送您老人家去网吧打游戏呢。
“这么跟你说吧。”卫一筌默默了一刻,索x_i,ng桥上稍停,踩死离合,“国家教育资源不平衡你知道,高考移民你也懂,你在青弋顶天,全国排名未必能进上前一千。你如果想报利大或者里上电子科技大这类理工科的重本,想修他们医科或者电子、土木这类的王牌专业,国家级竞赛的a档加分和证书百利而无一害,即算你想走他们的自主招生,有面试有推荐,这是你不二的敲门砖。”
彭小满有点儿不知等还是不等。
等,没铁到那份上;不等,好赖一起出的校门。他蹬了两脚踏板,错开两人两三米的距离,伸脚触地,将车撑稳在桥头,回头看车边低头说话的李鸢。
气质是要时间来酿的,高中生难谈气质。可好看与不好看,还是能分辨的。有得人好看,眼耳口鼻,皆是花鸟工笔里一笔一笔的着墨勾线,合规矩且有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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