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究竟有多少血可以流?
沈寒之不知道,他只知道,绷带一层又一层的解开,里面被血浸透的甚至可以滴下来, 夏朗已经瘦成了这样, 他的血却好像是源源不断的从伤口中涌出来似得。
沈寒之终于撑不住了。
手上的绷带应声而落, 他双膝一软, 跪在了夏朗面前。
“对不起, ”沈寒之的声音有些颤抖:“都是寒之哥哥的错……”
儿时的记忆决堤般涌来, 沈寒之突然想起来, 当初他和夏朗的婚约并不是父亲用手段拿下来了, 而是——
夏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呆了,许久之后才喃喃开口:“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以后要娶哥哥!”
一旁微服私访的先皇忍俊不禁:“怎么,不要娶母后了?”
夏朗小脸一红:“哥哥比母后好看!”
先皇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跟丞相解释:“爱卿别在意,我这小子,打小就是个见了美色挪不动腿的,看到美人就嚷嚷着要娶,之前还说要娶朕的皇后呢!寒之,你可别在意啊,稚子无心。”
沈寒之微微一笑:“没事,太子殿下天真可爱,寒之……倾慕之。”
寒之……倾慕之。
是他亲口说的喜欢。
他怎么忍心。
沈寒之终于后退了一步,把位置交给了后面战战兢兢的太医,他觉得全身发软,一时竟然有种马上要失去夏朗的恐惧感。
他缓缓的走到一边,有眼见的宫人给他搬来的椅子,沈寒之顺势坐下,宫人给他端来了一盅汤,热度正好,沈寒之打开,小口小口的喝着。
送汤进来的人是他的绝对心腹,此时趁机低声道:“还要对付卫家吗?卫家已经把兵符交出来了。”
沈寒之盯着面前的这碗汤,胡萝卜切得歪歪扭扭,里面还飘着r_ou_渣浮屑,一点都不像是御膳房出品,但是他却尤为偏爱这道菜。
这是他入宫来养成的习惯,每次夏朗给卫千亦煲汤的时候,只取上面最j-i,ng华的一碗,剩下的,被沈寒之悄无声息的端到了自己的宫里。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吃别人的剩饭,但是他实在是忍不住,他想知道那夏朗费劲心血的汤究竟是什么味道,夏朗的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夏朗去了北疆之后,沈寒之就让御膳房按照夏朗平常煲汤的方子每天煲给他喝,但是他却在夏朗走之后的第一天,就因为汤太难喝而大发雷霆,处理了不少御膳房的人。
御膳房的厨子本来各个技艺j-i,ng湛,夏朗又只是个初学者,他们煲出来的汤,怎么可能没有夏朗的好喝?
不过是沈寒之骗不了自己罢了。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一直把这个习惯保留到了现在。
“继续,”沈寒之说:“卫家不能留。”
此时,刚刚的太医给夏朗号完了脉,恭敬的走到了沈寒之的面前。
“沈公子,”他没有叫沈寒之皇后娘娘,因为觉得沈寒之应该不会喜欢这个称呼,再说了,之后沈寒之的身份肯定不会只是一个皇后这么简单了:“皇上这次积郁成疾再次病倒,您看要卧床几天比较合适,还是……”
最后的省略意味深长,太医看着沈寒之的眼神中有讨好,有害怕,还有一丝丝邀功的意味。
沈寒之骤然升起了一阵怒火,一瞬间只想把手上的炖盅向那太医掷过去。
这太医什么意思???!!
难道他以为,他不想让夏朗活下来吗?想让他一直卧床?还想要他的命?
沈寒之的手上青筋毕露,他没有说话,但是太医却已经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不住的跪下给沈寒之磕头:“对不起……沈公子……微臣失言……”
听到“微臣”这两个字,沈寒之刚刚升起的怒火,却莫名的沉了下去。
这个本来是臣子对皇帝的称呼,他已经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了。
他自嘲的笑笑,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他要害夏朗吧。
也是,把夏朗逼到这一步的人,的确就是他。
他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呢?
卫千亦还能那样热烈的哭一场,还能声声质问夏朗,还能在最后,掷地有声的说一声“我爱你”。
可他呢?他的一句我爱你之后,怕是夏朗无数天的担惊受怕,以为自己又有什么招要害他了,因为他一直是这样,打着为他好的念头,一点一点把夏朗逼到深渊。
沈寒之想到这里,突然觉得释然了——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一切都不过是夏朗咎由自取罢了。
“起来吧,不用磕了,”沈寒之对着差点把头磕出血的太医说:“我要皇上好好的,皇上有事的那天,就是你掉脑袋的时候!”
太医有些怔楞,他没有想到,沈寒之会这样说,这里没有外人,都是沈寒之的人,沈寒之没有必要做戏,那么,他是真的要按照他说的那样做吗?
看着太医还在犹豫的眼神,沈寒之双眉一皱:“还不快去!”
太医这才连忙提着药箱,重新过去给夏朗看伤了,这一看,就是比刚才的几倍的时间长。
沈寒之眼睛紧紧的盯着太医,生怕太医有一点不认真的地方,一边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刚刚太医根本就没有好好给夏朗看病!
要不然,为什么夏朗回来了那么久,伤口一直不见好呢……
等等!
想到这里,沈寒之心念一动,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他继续盯着太医看病,但是心里却骤然一震发寒。
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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