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有异兆,资材非凡,自创双剑之法,直天殿一剑成名,十七岁独上化云之巅,归来以后又登千古女相之位。连缦瑞的一生满是光耀,所以她,高傲至极,宁折勿弯,强硬到认死理,原则处绝不肯变通,迟早会触怒圣意。
“三公子,你说可笑不可笑?时值此刻,我竟还是钦羡。”
烜珏是庸才,那就由她代政,他若敢反咬,便将他拉下皇位。这天下,谁治得了,谁就该治。连缦瑞狠厉果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她一生只有一个目的,成就她心中的国泰民安。
“可笑,真可笑。她过河拆桥,我却还是佩服她的手段。哪怕这桥,拆得是我。”
萧敛风手撑冰棺,自连缦瑞尸体之上凌空翻至玉台另侧。汪名灯疾厉一掌从他身下掠过,震出木柱縫罅细灰。萧敛风微一皱眉,一蹬玉台边沿,张臂飞身落地。
“三公子好身手!十岁离家,不知师从何门?”汪名灯亦跃身而下,“啊,定是潜渊,她可是潜渊弟子,又与那顾朝宣交好。”
潜渊剑对明门十三掌。
赢不了。
萧敛风朝后空一翻,足尖踩上烛台,倒身往前一蹬,燃着数十盏长明灯的烛台便直直滑行而出。汪名灯从容不迫,任三层黄铜烛台朝他疾速冲来,待至近前方伸手轻轻一按,烛台骤停,而长明灯尽数熄灭。
继而他手腕一转,缓缓收回手指,只留食指轻巧一点烛台,它便轰然散架——形销骨立,而连晴的剑,也将是同样下场。
泽兰倏而睁眼,惊怔低向怀中六川。
舒瑛越过魏怡宣肩头,望向抱剑站在密室墙角的泽兰,“殿下?”
魏怡宣也回过身来,看着泽兰将六川出至一半,正要蹙眉询问,忽有一浪温热血气袭来,登觉天塌地陷。果真,到了这刻。
她率潜渊菁英前来,岂又独独是为拿下汪名灯与明门。萧敛风欲进第六十五道六川剑招而震塌忘时洞,虽形色如常,但顾魏二人都知他心志已偏。偏向何处……
泽兰紧攥剑柄,指骨都要凸裂皮r_ou_一般。
既已入魔,便是大患。萧敛风除去汪名灯,潜渊便该除去他。他自己是再清楚不过,才将泽兰连同六川送到此处,这两者都与他性命攸关,能借以将他控制。魏怡宣深深吸气,“殿下……”
“我知道。”泽兰收剑入鞘,“但对不起。”
下一秒众人只觉密室火光尽皆暗下,神志全然崩塌。泽兰取出藏于指盖之下的微小刀片,虎口处,一道细长正溢血。他背上六川,点足奔往皇宫。
“我就说三公子怎会如此不自量力,以为凭着潜渊剑便能对抗明门掌。”汪名灯被困于芥子纳须弥之中,神识因剑招萦乱,不辨方向远近,却毫不慌张,“六川剑法三招之内必然见血,三公子已使出第一招了,不如看看,这见血,是见谁的血。”
语罢便猛地往地一击,明门第七掌排山倒海,气浪奔涌开来,当即将萧敛风掀后,断了他的剑招。他速速立定,嘴角溢出半点鲜血,斜眼看向倒了一地的烛火,不合时宜地想起泽兰那句: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兰兰……
“三公子因何而笑?”
汪名灯已借掌力移来,萧敛风飞身迎上前去。掌势太强难以改向,汪名灯的胸膛生生挨了连环三踹,却也仅此而已,下一秒他锁住萧敛风左脚脚踝,叫他在半空翻了个转。萧敛风以剑尖稳住横在半空的身体,另一脚往他面上扫去,被他后仰避开。汪名灯抓着他的脚踝,将他狠摔在地。
脚踝。
泽兰的左脚也常受伤,明明身轻如燕,却总能哎呦一声崴到相同的地方。
汪名灯抬脚要踩,萧敛风反手使出一招六合八荒,一下将自己送出,从渐渐蔓开的火海之中立起身来,擦去脸上血迹,不减嘴角笑容,“不才,是我先见血。不过——”
汪名灯噗地吐了满口鲜血。
原来那能扰乱方位的剑招从未散去,他方先是着实地挨了一道剑气,汪名灯抬起眸来,这张与她相似的冰霜面容上,有着她从不会有的灿烂笑意。他喘着气,也笑着问他:“你以为我害怕么?我今日来本就为寻死。可三公子就不觉得,你自己也受了她愚弄么?又缘何而笑?”
“你又为何成魔?”
火光渐烧渐旺,热浪翻腾扑袭。汪名灯蓦然侧首,看向白玉台上一口冰棺:这也在你谋划之中吗?
但连缦瑞轻轻摇首,唇瓣微张。汪名灯听见其中狠绝,一如既往:杀。
“我为何成魔,三公子自然看得出来。”汪名灯徐缓回首,“她死前最不放心伽泽祈兰,如今果然……”
真气已全聚于掌心,他一掌轰向自己。
背上发烫六川渐渐凉下,泽兰奔往明门的步伐也渐放缓。
宫中内外乱成一片,明门天牢起了大火。汪名灯私压在牢的都是亡命之徒,全等秋后问斩。这场火烧得这般厉害,足够他们张狂滋事,桌凳与禁军刀刃相撞。有人认出异族皇子,有人为他挡去恶犯,有人前来拉劝,他却如石像伫立。
已经不辨日月分秒,忽又夺过兵士佩刀,自手心长抹,于是万般乱像,全为他消亡。
除却一人。
泽兰看着萧敛风披着一身血色,迈过遍地横尸,踩着崩裂外翻的刀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他身后火光熊熊。房梁烧断砸下,梦境与往事糅杂。天辰八年那场滔天大火,烧亮了天辰十四年的夜。
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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