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之前, 裴衔意与父母的关系很好, 亲近孺慕。他的整个世界里, 最耀眼、最尊敬的就是裴争虹。
偷听到的那场对话让他让他错愕震惊,父亲的形象崩得一塌糊涂。
等到后来母亲去世,洛蓁被接回来,他对裴争虹的感情转变为了憎恨。
他觉得裴争虹是在把他赶出去。
的确,他们除了血脉相通外,亲情都是假的。裴争虹照顾他,不过是在尽法律与道义上的责任。
谢知握了握他的手,察觉他掌心有点冰冷, 知道他可能是吓到了。
昨天下午,就在谢知和裴衔意在厨房里准备年夜饭时, 裴争虹从书房里出来, 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跌破了额头,昏迷不醒。
裴衔意回过神:“没事,随便过来看看他, 看完了带你去跳伞, 我有uspa。”
谢知:“说前一句话的时候不要心虚地移开眼。洛姨。”
洛蓁等待已久,见到两人,挤出点笑容。
她不放心地在病床边守到现在, 脸色憔悴,即使这样,看着也优雅温婉:“小意,你爸爸刚醒,醒来就执意想回家,说今天是春节,怎么能在医院度过。”
她无奈:“他有时候真的很死脑筋,我说不过他,你来劝劝他吧。”
裴衔意好笑:“进去再说吧。”
洛蓁并没有告诉裴争虹自己通知了裴衔意的事,领着两人推开门:“争虹,你看看谁来了。”
裴争虹正在看报纸,闻言耳尖一动,平静地放下报纸,眉头皱着:“你通知他们过来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大碍,”裴衔意打量他几眼,“既然您没事,那我们走了。”
裴争虹一口气哽在胸口:“……”
看他张口欲言,却又碍于什么似的板起脸,手上要把报纸捏成团了。谢知暗暗摇头,掩唇轻咳一声:“有点累,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裴衔意从善如流:“好,听你的。”
坐下来后气氛更奇怪了。
就像某次裴争虹打电话给裴衔意时说的话一样,撇去裴衔意车祸那几次,父子俩已经四年多没见面、更没好好地说过几句话了。
谢知和洛蓁父子俩留点空间,一同起身离开。
病房门咔哒一声关上,裴衔意老神在在地靠坐在椅子里,翘着腿望了会儿窗外的阳光,方才开口:“没什么想说的吗?洛姨电话里语气那么慌张,是为了让我过来看看你吧,你要是不说话,就辜负她一番心意了。”
裴争虹依旧没说话。
谢知的话也很少,裴衔意擅长和这类寡言少语的人交流,但对裴争虹没这份耐心,抱着手扭回头:“您没什么想说的话?那我说。上回公司的事多谢你替我压阵,否则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裴争虹掩饰性地攥着那份报纸:“职责。”
“父亲的职责还是董事长的职责?”裴衔意脱口而出,顿了顿,托着腮淡嗤了声,“抱歉,昨晚没睡好,当我没说。总之多谢你。”
“……我们已经生分到连这个都要道谢了吗?”裴争虹沉默了会儿,缓缓道,“小意,我总是以为我们已经和解了,但你还和我保持着距离。”
“这是应该的。”
“你还在记恨着我和你妈?”
裴衔意想了会儿,学着谢知诚实回答:“有时会吧。”
见裴争虹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裴衔意漫不经心道:“话说完了,没什么事我带知知玩会儿就走,不打扰你和洛姨了。”
裴争虹的眉峰蹙了起来,眼睁睁看着他即将走出病房,终于仓促开了口:“还有一件事。”
裴衔意脚步一顿:“什么?”
“今天是大年初一。”裴争虹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就一顿晚饭。”
病房里是长久的静默。
随即,裴衔意轻快地回答了声“行”,反手掩上病房门,去找谢知了。
裴争虹呆愣愣地坐在病床上,直到洛蓁推门而入,才如梦方醒,冷着脸在商场上能吓到一片人的裴董和妻子对视一眼,不太相信地伸手掐了把自己。
洛蓁紧张:“怎么样?”
“……答应了。”
洛蓁眼前一亮:“好,我马上叫厨师准备晚饭!”
俩长辈在病房里乐呵,裴衔意则卷着谢知出了医院。
“直接离开?”谢知犹疑,“不用送你爸回家?”
“他老大不小了,还有洛姨在,用不着我们,八成还会嫌弃我们碍眼。”裴衔意低头啾地亲了口他的发顶,“对了,他邀请我们留下来吃晚饭,应该是洛姨让他说的,表情僵硬成那样,不情愿可以不开口。”
像个小孩儿似的低低嘟囔了几声,裴衔意眼睛一弯,抱着他蹭:“我和洛姨说了晚上过去,现在带你去跳伞。”
谢知好笑:“又撒娇。”
“反正不在国内,没人认识,”裴衔意得意地笑,“我租了车,走吧。”
一月a市依旧飘着大雪,这边却倾洒着阳光,在海面上如一道薄薄的亮纱。两人开车经过长长的蓝色海洋路,到达卧龙岗,提前联系好的工作人员迎上来,将他们带上飞机。
教练向两人友好地打了招呼,并夸奖两人长得好看,是最近来跳伞的客人里最好看的。
飞机起飞,裴衔意亲亲谢知的手指:“紧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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