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后一种可能,唐怀瑾心脏忽然跳动。他觉得自己原先就不该放任谢玲离开,留下一个满怀戒心的唐德。池铭那边,将心比心,他如果想要脱罪,就一定要把一切推到旁人头上。自己会是池铭的替罪羊。可替罪羊哪有那么好上套。
或许还有另一种假设:那个负责下药、负责把房卡递给自己的人,现在身在何处?
他想了一夜。
最终下定决心。
对唐德道:“爸,我想好了。这些事,还是不该瞒着妈。”
对于唐怀瑾的“想一出是一出”,唐德第一反应是:“怀瑾,前两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唐怀瑾心中暗道:废话,前两天,池铭还好端端在盛源房产坐着。
他深呼吸,眉眼里带出一点忧虑:“昨天妈和咱们视频,对我还是很关怀……我受之有愧。”
唐德一顿。
前半句是实话。妻女在国外,的确常常和家里视频。两边有时差,所以唐德手机上这会儿也标着两边时间,尽量找一家人都能抽出空的时候讲话。
至于后半句,怀瑾说,他“受之有愧”。
唐德有点心凉,想:我听到时,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他。
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了。破镜难以重圆。
唐怀瑾昨夜睡得很晚,这会儿撑出点憔悴、忧郁,“我想买去英国的机票。当面与妈讲这些事……如果妈还愿意认我。她这些关心,原本都该给钟奕。我……我原本觉得,迟些说,才是为了妈、为了怀瑜好。但现在,我真的有点撑不下去。”
唐德隐隐觉得,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但唐怀瑾近日来的表现,又让他为难。如果怀瑾说的都是实话,那抱错一事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警方那边长久没有新消息,大抵是换了方向。
怀瑾……他的确对玲玲、对怀瑜感情更深。至于自己,前些年,是一直忙于行舟的事,没有时间顾家。后面的年头,两个孩子长大了,不再需要自己。要说感情深厚,的确比不上妻女与怀瑾。
最终,唐德无奈、点头。
唐怀瑾心中一喜,又是一悲。
现在想来,在池铭坐在他对面那一刻,一切已经脱轨。
他从过往的某种狂热中回神,到现在,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来说去,也是“为自己”。
如果池铭选中另一只替罪羊,自己之后还能与谢玲、唐怀瑜一起回来,继续扮演这个家庭“愧怍”的养子。
如果池铭选择了他——
唐怀瑾很清楚,那夜的事,真要量刑,其实很难界定。
能查到现在这种地步,无非是警方受到三家压力。
难的是让唐家人宽心。
唐怀瑾怅然,会后悔,可已经来不及。
还是为当下计,尽快离国,观察后事。
事实上,在唐德点头之前,他已经买好机票。从海城至伦敦,直飞要十二个小时。买了最近一班航班,晚上就能离开国内。
坐上飞机时,唐怀瑾怅然,想: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很快,他又打起j-i,ng神。失重感传来,飞机跃上云端。这会儿是下午,但几个小时后,飞机就要飞过晨昏线。
时间紧迫,没买到头等舱。他坐在机翼的位置,侧头向外看。见到瑰丽云霞,黑夜与白日就此分割。像是他的人生,在某一刻,骤然跌入黑暗。
……
……
1.28案后的第二十五天,海城警方奔赴西北,在某处乡下,施行抓捕任务。
先前,池铭被传话后,警方再去找先前的化妆工作室,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但要找一个在警方面前露过面的人,实在容易。慌张给池铭打电话的化妆师在第二天就被捕,几句话功夫,便交代一切:“池少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一个人画成身份证上的样子。当时拿了一叠身份证,找了张骨相最像的。具体多少钱?一万五……我也就化了个妆啊。”哭丧着脸。
警方就问:“那你跑什么?”
化妆师道:“我听他们说,什么药,什么‘成事之后付尾款’,当时就吓得够呛。警察同志,他们是不是贩毒啊?”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
专案组成员:“……”
化妆师六神无主:“我当时要吓死了,其实本来就想报案的,但又不敢。池少是什么人物,一根手指就能把我捏死。唉……”
“别说这些没用的。”负责问话的警员喝道,“对那个化妆的人,你知道多少?”
化妆师愁眉苦脸:“池少把他叫‘老六’,再多的,我真不知道。”
把自己说得十分无辜。
但警方经验丰富。这边的警员与负责与池铭“谈话”的警员一商量,就明白,两边不过在狗咬狗。对化妆师来说,是自己只负责一个妆容。而在池铭口中,他倒是承认,是自己带着“老六”去找化妆师。
没办法,那蠢货都把自己扯进去了,只能顺着编谎。
但池铭又提出:“但我也只是帮别人一个忙。具体要做什么,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专案组成员相互看看,明白,这是池铭要扯出下一个人了。
池铭看着警员们的表情。他也算面对过许多大场面,在池北杨手底下待了多年。锻炼出了强大心性。化妆师胆小如鼠,稍微一诈,就能说出一篓子话。他却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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