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带人冲进碎香园的时候,她被吵嚷声吓得从睡梦里睁开了眼。可还没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就看到她们把娘从房里拽了出来。
她看见娘的衣裳被扯得凌乱,她看见她拼命的挣扎,可是奈何被几个壮汉摁住,动弹不得。柳氏站在院子当中,脸上挂着她此生所见最恐怖的一抹笑容,那样的毒辣,冷酷,带着报复的快感和洋洋的得意。她从婢女手里夺过酒壶,用眼神示意他们抬起娘的头来——
自有眼尖的亲信丫鬟赶忙跑上前去,硬生生掰开了娘的嘴。柳氏趋行几步,走到跟前,一扬手,青瓷酒壶里的液体就灌进了娘的喉咙。
云裳抱着树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瑟瑟发抖。就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清楚的猜到了,那是毒酒。
“你跟人私通的事,我已经写信告诉老爷了。”看着那绝色女子被酒呛得说不出话,几个人面上愈加显露出得意。跟在柳氏身边的三娘哪肯放过这样的讨好良机,立马接口,“沐氏诗礼传家,历来是最看重门风的,老爷听见你做了红杏出墙的事儿,气得不得了,恨不能马上休了你!”
“当然不能休。”柳氏扬眉冷笑,“休你出去,你就能跟那人远走高飞,岂不便宜了你?再说,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丢得可是咱们家老爷的脸!”
“不!我没有——”娘被他们摁着,半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大喊,眼里几乎要挣出血来,“我没有!是你们、你们诬陷我!我要跟老爷解释,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
“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清脆的耳光甩在她脸上,柳氏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异常。“你以为你还会有迷惑老爷的机会?狐媚子!我告诉你,今儿这个结局,就是老爷安排给你的!哼,趁早安安心心去了吧,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你的情郎和那个孽障丫头——别担心,他们很快就能陪你一块儿上路!”
听见这样说,惊慌和恐惧顿时写满了娘的脸。“不,不要!”失声尖叫后,她的口鼻里涌出血来,只剩下含混不清的音节,渐渐汇成一片模糊的哀求,“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女儿……不管怎么样,云裳是老爷的骨血……她是沐家的孩子……”
回应她的,是冷冷的笑。几位太太扇字排开,优雅地立在那儿,眼角含笑的看着她。毒酒带来的剧烈疼痛已经让娘站不起来了,可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过去,死命拽着柳氏的裙角,苦苦的哀求她。
“求求你,放了云裳吧,她只是个孩子,只是个孩子啊……”
柳氏冷声一哼,使了个眼色,那几个黑衣大汉迅速冲了上来,他们七手八脚将娘拖走,拖到院子里那棵海棠树底下,重重推搡在那儿。
云裳抱着树干,一动都不能动。她觉得冷,彻骨的寒意仿佛将身体里的血液都冻住了。母亲颓然的坐在树底下,像一只被人丢弃的纸娃娃,整个人都散了架。鲜血最初是从她的口鼻里涌出来的,后来,裙摆也被血色湿透了……那么多的血,汹涌着,蜿蜒着,从身体里某个隐秘的角落里流淌出来,殷红的暗红的黑红的,由小溪慢慢汇聚成大河,渐渐洇满了裙摆,染红了地面。
最终,将一切都淹没。
“一直到死,她都在辩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云裳抬起头,静静看着正在注视自己的白宸浩。他面上不见半点波澜。“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根本没有所谓的青梅竹马的情夫和什么月夜私会的龌龊。”都是杜撰的,柳氏恨娘得宠恨了十几年,终于逮到机会陷害,趁着爹爹出京公务远在千里之外,设计下一出母亲红杏出墙要与情人私奔的毒计。“她编了一个谎言,然后让所有人都把这当成真的。她们联起手来,把这谎话说给我爹听,也说给别人听……”
并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可是所有人都信了。
甚至连那个唯一能够主持公道的人,她的爹爹,沐梓荣。——云裳后来才知道,他在接到柳氏的密信后怎样的大发雷霆,又是怎么写信给柳氏,要她“按家规处置”。他被母亲背叛的“事实”冲昏了头脑,甚至忘了去问一问她,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罢了,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他根本没有给她机会解释。
等他回到京时,娘已“畏罪自杀”一月有余,慑于柳氏淫威,阖府上下口径一致,甚至还有仆役出来作证说亲眼目睹过二夫人的丑事……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沐梓荣没有生气。他只是不屑的拂袖,背过身去,从此再也不许人提母亲的名字。
“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云裳笑了起来,可是却再也掩藏不住眼底的悲戚。“她们到底还是发现了我,见我目睹了一切,自然忙不迭要杀人灭口。那些人冲上来扯着我的腿硬往下拽,我紧紧抱着树干拼命挣扎,只想不让自己落到他们的手里……”
可是哪里挣扎得过。
到底还是摔了下来,一头磕在石头上,血染白衣。
那些人摸了摸她的鼻息,见没了起伏,只当她死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云裳冷冷一笑,眼底波光一转,带起丝丝寒意。“没想到我命大,昏死了半日,又给缓了过来。正巧大哥从外面回来,这才救了我……”沐风行回来时,她已被装在棺材里了,是他摸到她还有一丝气息,竭力主张要救。所以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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