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二年,这朱郎中,突然派了人来,说是要让小人的女儿,去服侍上官,其实这种事也是有的,匠户人家,没有别的出入,能让女儿去给官人为仆,也算是一条出入,当时小女不过十一岁,我和他娘商议之后,便送去了朱家,可是此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说到这里时,这船匠已经老泪纵横,道:“谁知谁知后来,女儿再没有了消息,我托人进府去打听,里头的人说,并不曾见到小女,于是小人便生出了疑窦,后来才知道,原来像小人这样的,不下十人,许多人都是送了子女去,紧接着便无影无踪,再没有任何音讯。小人急了,四处去问,四处去打听后来后来倒是有个深知内情的,总算隐约透了消息,叫小人们死了这条心,说是说是这些人都送去做了药引,已经已经没了”
其他几个匠人,顿时滔滔大哭,料来他们的情况也是相同。
郝风楼喝问道:“药引,什么药引”
“小人并不知道,只是听说,建文年的时候,有些大户人家,要养颜,所以须童男童女的心去做引子”
郝风楼冷笑:“那么,是谁告诉你,他们做了药引”
“胥吏吴明,此人曾给朱郎中办差。”
“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
郝风楼朝朱谦冷冷一笑,随即大喝:“去拿吴明来”
几个外头守候的校尉,并不去管膳堂那里闹出来的动静,顿时如狼似虎,过不多时,便从吏房带来个书吏来。
这书吏慌慌张张,见到地上跪着的匠人,又看到脸色阴沉饿的郝风楼和朱谦,顿时吓得脚都软了。
他带着哭腔的对朱谦道:“大人,我我什么都没说啊”
郝风楼却是喝道:“你是吴明”
吴明道:“小人是吴明。”
郝风楼狞笑:“那就好极了,本官正要找你,你协助犯官朱谦,杀人挖心,这事儿可是有的吗你休要抵赖,这是你亲口说的,你应当清楚,本官是什么人,来了这里,本官既然问到了你头上,你若是想抵死不认,到时有的你后悔。”
吴明吓得瘫坐下去,期期艾艾的道:“我我没有杀人,更没有挖心,是他们做的,和我无关,我只是不小心瞧见而已,我我”
郝风楼眼眸掠过一丝亮光:“瞧见,那你瞧见了什么到底是谁做的”
吴明顿时明白,自己失言了,跟郝风楼这等特务出身的酷吏比起来,雕虫小技,便可让这种人彻底没了招架。
这吴明显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只得脸色蜡黄的道:“小人,也只是耳闻一些事,不过有一次,看到他们挖坑,似是掩埋什么,小人当时猜测出了点东西,后来几个匠人来问,小人心里一软,知道他们继续追根问底下去,必定不会有好结果,所以便说了一些实情,告诉他们不必再问了小人该死”
吴明这种人,显然是一种小人物,虽然麻木,却同样有那么点儿良知,良知用过之后,又觉得后悔,多半为了自己说的那些话,许多年都在后悔,后悔自己不够谨慎。
而现在该来的终于跑来了
吴明将这些话全部倒出来的时候,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他逐渐大了胆子:“牵涉到这事的孩子,怕是不下三十人,尸骨都掩埋在河畔那儿,小人不知道,到底冲走了没有冲走,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郝风楼道:“吴明,你自称是句句属实,若是不实,该当如何”
吴明道:“任由大人处置。”
郝风楼道:“好,若是属实,本官便保举你,明日收拾了东西,跟着本官当差,若是不实,你诽谤上宪,后果你自己自知。”
吴明一听,倒是彻底轻松了,瞧这大人的意思,说是保举,倒不如说是保护,自己的身家性命,算是保住了。
郝风楼旋即冷冷的看向朱谦,道:“朱大人,你怎么说”
朱谦却是镇定,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小人胡言乱语,尽皆都是莫须有的事,大人若是相信,只怕今日这事,大人摆不平。”
“哦”郝风楼笑了:“还请朱大人见教,本官如何摆不平”
朱谦正色道:“且不说下官有罪无罪,此时船厂大乱,大人又在此时,以这样子虚乌有的罪名来拿下官,下官敢问,这船厂,还办的下去吗朝廷,还能安生造船吗眼下,造船是天下第一要务,天子三番五次,垂询造船之事,大人只要动本官一根毫毛,外头的人,就要将这船厂闹翻,而大人固然见宠于宫中,可是莫要忘了,一旦造不出船,宫中只怕”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这是告诉郝风楼,这些久远的事,即便是你找到尸骨,又能如何,谁能证明就是他朱谦做的手脚而眼下才是最紧要的,相比于那些子虚乌有的事,外头的事没有他朱谦摆不平,除非大家想要两败俱伤,想要同归于尽,那么,有胆子你郝风楼,就放马过来。
郝风楼看着朱谦,他从未想过,有一个人可以这样的可恶,而这个人,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竟还洋洋自得。
郝风楼一字一句的道:“来,请吴书吏,去挖掘尸首”
“遵命”几个校尉,飞快去了。
郝风楼不发一言,他显然也明白,朱谦所言不虚,这个人便是仗着船厂,便可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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