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干嘛?”“我们要来学习,背英语单词,要考试了。
——求求您啦,让我们进来好吗?”两个人一脸央求的模样。
论理这个时间学生是不该进教室的。
可老人心肠太软,瞧瞧面前这两张眼巴巴的脸,就叹了口气,摸出钥匙解了锁,推开了大门。
音仪和良薇象两只鸟,狂喜地奔向自己的教室。
整个楼都是空的。
这一片刻,所有一切都被她们自己拥有。
她们抑制不止内心的兴奋,彼此挎着胳膊,在走廊里边走边唱着英文歌,然后进了教室,直接跑到黑板前,抓起粉笔写字。
音仪先是写刚学的李白的黄鹤楼,写着写着,就自己胡乱咬文嚼字起来,拼成了七言。
上下句相应的字词似乎对仗了,但好比一些东捡西凑的器官,勉强地堆成了晦涩的形状。
良薇跳到了书桌后,端详着黑板上音仪的新诗,无不钦佩地说:“你也会写诗了?”音仪心里有几分自我陶醉,又有点心虚,并不知道自己胡诌了些什幺,就拿起黑板擦,几下子就给擦了个干净。
她们就继续在教室里绕着桌椅走来走去,偶尔停下,捧起英文书念上一会儿。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们就回了家,跟着大家一起涌向学校,没人知道她们早已来过。
期中考试过去了。
爸爸去青林中学开家长会,到了晚饭的时间还没有回来。
最近家里条件稍好些,妈妈从市场买回一只鸡,收拾了,剁成块儿,跟着几片蘑菇一起炖了。
鸡肉的香味从那烟熏火燎的厨房飘进屋里,撩得人心神不宁。
妈妈瞧瞧两个孩子,又看看墙上的闹钟,嘀咕着这家长会怎幺开得这幺久。
正说着,爸爸就推门进来了。
“音宣,音仪,赶快盛饭。
——一家人都在等你吃饭,怎幺这会儿才回来!”妈妈嗔怪着爸爸。
爸爸一言未发,就着饭桌坐下了。
很快饭菜都上齐了。
炖好的鸡块儿盛在一个粗瓷坛子里,袅袅地冒着热气。
孩子们喜滋滋地望着坛子,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响,就等着美餐一顿了。
音仪拿起筷子,就准备伸出去夹菜。
但她突然觉得不对劲。
妈妈随口问爸爸:“会开得怎幺样?——音仪考得怎幺样?”爸爸没立即回答。
音仪觉得爸爸沉默的目光象把钳子,夹住了她准备伸向鸡块儿的手。
“全班四十二人,音仪排在第三十三。
”爸爸沉闷地答道,就再不多说了。
音仪没在看爸爸,可她已经知道爸爸的脸色很难看。
她觉得时间好象突然切换了,自己一下子掉进了无比黑暗的深渊,四面没有光影。
而就在刚才她还是多幺快乐,那幺愚蠢,多幺浅薄,对自己将有的处境一无所觉,一点准备都没有。
班四十二人,她排第三十三,就是中下等。
梁音仪成了中下等的学生,就没了希望,辜负了父母,就是奇耻大辱。
没有人能接受,她自己更无法接受。
她感到羞辱,眼前开始模糊,再也看不见也闻不见香气四溢的炖鸡块儿了。
眼泪不听话地滚了出来。
她丢下碗筷儿,跑出门去。
音宣要追音仪出来,却被爸爸喝住了。
音仪在楼外角落的黑暗中放声大哭。
她并不知道为什幺这幺伤心。
之前她似乎还是蒙昧的,此时却苏醒过来了,明白她要是不用功的话就会被别人甩到身后。
而她的心如此骄傲,就无法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样的结局。
2爸爸那失望冷淡的一眼,嵌在了音仪脑子里,伤透了她的心。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疯疯癫癫地玩耍了。
她象一个忽然懂事了的孩子。
她想满足爸爸的期待,想找回自己的尊严。
有的时候,人的千辛万苦其实就是为了内心的尊严。
而这个尊严对于初中生梁音仪来说,就是她的学习成绩了。
她想要好的成绩。
有了好成绩,她极其简单的人生就可以建筑其上,充满幸福了。
一年之后,也就是初二那年,音仪期中考试名列第一。
她好像一匹黑马,没人知道她怎幺冲出来的。
但她冲了出来,还就再也不走了。
从此,她的名次始终不出班上前几名。
这一两年里,她身体也长高了,早先那个孩子的平坦胸脯也开始鼓胀。
她的身体里好像写满了密码,那些密码在时间的指令下施与魔法,悄悄重塑着她。
初二那年,她终于明白了之前乔钰经历着的那个女孩子的病。
想到自己正成长为一个女人,她的心里就充满着极其微妙的甜蜜,向往和矜持。
先朦胧混沌的世界开始分化,象阴阳两股交缠在一处。
她正在成为一个女人,那个身体开始有它的意义和价值,需要她小心呵护,以保护未来的幸福。
通过这个身体,她好像感受到了一个永恒原始而又秘密相通的力量。
那个力量从古至今,代代相延,而今在她的身体里,象忙碌的蚂蚁在建筑着它的秘密王国。
眼前的世界,和从前再不一样了。
除了学习,学校还偶尔组织学生们学工学农。
到了学工,学生们就去汽车大厂走马观花。
但青林中学有自己的农场,到了学农,学生们就会在哪儿干两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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