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独特。
江栖鹤点了点头,抹干净嘴巴,“这个味道不错。”
那时江眠恨不得一药碗扣到这小兔崽子脑袋上。
其实那碗药的味道江栖鹤早就忘了,但后来他在风云大会上夺得头筹,江眠递来一坛酒。
三月初的垂云岛,绿柳千叠,重花纷繁,但春日的软香盖不住那酸涩,揭开盖后,凛冽的气息扑鼻,如同盛放在硝烟后的苦夏。
江栖鹤手指缓慢缩紧,画面之中仍是那片雨雾茫茫的霧山,江眠转了大半个山头,才将清音雪花酿的原料收集完。
哗然雨声震彻天地,江眠停到一棵发育不良的歪脖子树后,一边解下鸟窝似的药箱一边坐到某块青石上,就是这时,一个声音兀然传来。
这声音清冷华贵,如同金石相撞的清透之音,咬字透着别样的韵味,在春初的雨幕里,无端偏冷。
“终于找到你了。”紫衣人执伞而立,伞如刀锋破开雨帘,撞碎透白雨线。
水珠如花,顺着竹骨滚落进满地泥泞中,遭人踩踏而过。
江眠偏过头去,冲来人轻轻一笑,“将近五百年未见,过得可还好?”
紫衣人神色很淡,宛若这雨,灰颓冰冷:“栖鹤走后,我怎么可能过得好。”
江眠笑容一僵,很快敛下眉眼,“是啊,他走后,怎么可能过得好。”
“你为何来找我?无心。”江眠又问。
“当年在偃琴洞窟,你欠下栖鹤一条命。”白无心道。
江眠微怔。
说时迟那时快,五道招魂旗凭空升起,旋转着将江眠围在中央。天顶惊雷炸开,轰隆隆自远方而来,青紫闪电仿若枯干树枝,撕裂苍穹。
“你要做什么!”江眠瞪大眼,惶然起身。
白无心冷笑:“一命换一命罢了。”
江眠几乎是瞬间明白了白无心的动机:“你想复活栖鹤?”
“自然。”白无心道。
招魂旗飞速移动,厉雷一道接着一道落下,闪电映亮江眠眼眸,震惊之后,他忽然笑起来。
“是以血亲为代价的献祭术吧?”
白无心冷哼:“知道这个,倒是省去我不少口舌功夫。”
“但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成功过。”
江眠眼皮一掀,眸眼中尽是凌厉,这个瞬间,倒与江栖鹤有所相似。
白无心手指轻微一颤,“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得正确方法!我钻研此道五百年久,成功过三次!”
招魂旗飘摇,江眠一边侧身相避,一边不错目地打量白无心,“真的吗?”
“骗你做何。”白无心冷着一张脸道。
眉目俊秀的男人低头沉思片刻,再度扬起眼眸时,神情又变得温和,“那……他回来之后,不要告诉他我的事情。”
“就说我云游去了,莫问归期,莫寻何方。”
他声音柔和,但话未落地,就听得轰的一声,落雷惊起山火。
五道招魂旗倏地燃起,火舌吞噬江眠身上蓑衣,爬上四肢脖颈,几乎是眨眼间,扭曲了面庞。
轰——
又是一声雷响,震得整座霧山剧烈颤抖,山石滑落间,烧做一团的招魂旗骤然往外扩散出一道强烈气浪,紧接着迅猛收缩,雨帘波动之后,连带着江眠的尸身,一道消失不见。
白无心抬手结印,口中吟出一串咒语,紫衣翻飞,垮塌的山石倏尔恢复原样。
画面在此处戛然而止,潭水中金光散去,归为初时模样,天华婆娑舞无声静立,密叶黑得浓稠。
江栖鹤在原地站了许久,才从偶然闪过一道波光的深潭中移开视线。他唇角扯了一下,但这算不上是一个笑容。
电光火石之间,江栖鹤捏拳出手,狠狠砸上白无心腹部。
“难怪你鲜少提及江眠,难怪你单独去神都。”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如同磨出来似的,嘶哑可怖,“是怕和我一块儿来到霧山,会露出马脚吧?”
“那是江眠,为了我们三人,弃了剑道改习医术的江眠啊!”
“那些年里,我把你当亲兄弟,江眠亦把你看做亲弟弟,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江栖鹤的力道并不稳,犹如他身形一般,偶尔脚步踉跄,几乎要摔到潭水中。
白无心一声不吭,垂着头任江栖鹤殴打。他眼底痛苦又无措,一颗心绞得生疼。
他想说,你不知道我有多遗憾,若我与你是血亲关系,那我便能无所顾忌地将你复活,不必时刻担心你会以怀疑的目光看向我,不必害怕你的无情与怒火。
他想说,你不知道我又多庆幸,与你并非血亲关系,这样便能肆无忌惮地任心火燎原。可为何你从来都看不到我,看不穿我。
多可悲。
又多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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