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檀玄深知光靠一战败仗,一场叛乱,扳不倒盘根节错的桓氏,他目的从不在此,这些年来,
桓猊和桓琨一内一外,霸占朝野内外,旁人无从下手。
这回不一样,桓猊领军外出,朝中只剩下桓琨一人,他拥趸虽多,也难抵大势。
等桓猊回来,只会见到这副景象,他们就是要逼得桓猊看不得这些,挑起叛乱,才有光明正大
的理由剿灭。
而此时,桓猊军队刚经历过大战,士气疲软,如何有还击之力。
哪知道,会让桓琨想出用儒道争锋这一招,生生改了皇上的主意。
而现在他自己,更是被世家猜忌,皇上也不待见他,联手赶出建康,心里怎么能甘心。
庾檀玄将茶送到她唇边,芸娣别开脸,他也不恼,“睡了这么久,不润润嗓子,待会可没力气
哭。”
芸娣脸色微变,定定看住他,“你想用我勾阿兄?”
庾檀玄见她仍是一脸提防,“难道你就不好奇,桓琨会选择你的性命,还是为了大局,不会亲
自过来涉险。若是后者,你该有多伤心,若是前者,你们这是兄妹情深呢,还是夫妻情深。”
他语气低沉暧昧,听得芸娣心里一惊,心思千回百转,最终问道:“你怎么会与周镇邪搭上
话?”
当初他在建康城中消失,想必是去江北,而这段时日,江北流言频频传到建康城中,想来其中
有庾檀玄的手笔,当初他离开建康,也是庾檀玄帮的忙。”
庾檀玄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我看他是个人才,只不过江左
没地方待,我若收容他,只会惹你两位阿兄猜忌,索性引他去江北,你以为就凭他一个穷小
子,能只身无虞到得了江北,又能号令洛阳?他今日的成就,都有我的功劳。”
说到这里,又难掩戾气,“一个庶族的庶字,寒门的寒字,就是一道天堑,天生与你们这些贵
人分隔开来。少了这层身份光辉,你们又有多少真才实学,不过都是一些傅粉施朱的软货。”
芸娣道:“你想改变时局,何苦连累百姓,弄得人人自危,就算能杀我阿兄,但桓氏还有一个
桓猊,他不会任你摆布。”
庾檀玄却道:“看来桓琨并没有与你提及。”
“提什么?”芸娣心中一紧,不经意流露出关切,旋又收回来。
庾檀玄见她这番神色有趣,故意渲染,“桓猊在幽赤关一带疑似失踪,可能掉入悬崖山谷,侥
幸活命,也难逃野兽之口。”
芸娣心里一揪,狠狠压下去,一双黛眉却拧起,周镇邪分明是在洛阳,庾檀玄怎么知道幽赤关
的消息,倘若桓猊失踪,两军士气浮动,桓军一方必定镇压下来,知道者寥寥无几,是桓营中
有庾檀玄的细作,还是——
“你与氐军部将有来往?”“你这女子聪明,在一步步套我的话,”庾檀玄不过说了一句,却让她猜出这么多,冷声
道:“再敢试探,当心割了你舌头。”
芸娣被他发现,也就不能再试探下去,转而留意观察四周,寻到可以突破的口子。
然而不等她想出法子,一名手下进屋,走到庾檀玄耳边低语。
就见庾檀玄面露些许喜色,芸娣心里一咯噔,接着就被绑在椅子上,庾檀玄到隔壁去了,墙上
特地凿了洞,显然是庾檀玄想要让她亲眼看见桓琨身死。
通过墙洞,芸娣清晰看到隔壁所发生的一切,走进来一抹熟悉的身影,心里一惊。
桓琨面不改色独自一人走进屋中,庾檀玄含笑道:“丞相当真是痴人,为了一个女人,亲自犯
险前来,连性命都不顾了。”
桓琨不理会他的讥讽,扫目四下,不见芸娣的身影,这已在意料之中,“我一人进屋,并无旁
人,檀玄能否放过我妹妹?”
庾檀玄笑道:“丞相别急,到时候了,自然会物归原主。”接着,他派手下去客站附近盘查,
手下回来禀报附近并无可疑人马,这才信了桓琨是只身前来,但又一时诧异。
桓琨还真为了一个女人不要性命,不过这也正合他心意,“不知道丞相愿不愿为美人舍命。”
桓琨此时听他口吻暧昧,当下心中有了判断,又见桌上摆了两只茶杯,整齐放在一起,茶液泛
红似猩,庾檀玄道:“两杯茶中有一杯藏毒,是生,人由郎君带走,是死,也是郎君自己的选
择。”
庾檀玄既想杀桓琨,但深怕今夜在客栈的事会流传出去,他自己背负骂名无关,可若是连累家
族,那就是罪过,于是想出这个主意。
庾檀玄主动端起两杯茶,桓琨正欲取其中一盏,庾檀玄先快一步端上前,一时没拿住,茶水泼
洒而出,桓琨虽及时避开,仍在指上洒了两三滴,有微微的灼痛感。
桓琨接过这一盏,“有劳檀玄。”
眼看他要饮下,芸娣着急得直瞪眼,无奈嘴里被塞住东西,前后用力仰倒,将椅子颠得蹬蹬乱
响,声音透过墙洞,清晰地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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