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放好画卷,转过身冷冷地瞪着苏沫,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她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多问,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不用你心。你若是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就把她身上的病治好!”
他的手指向我,我一怔,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以来隐忍着不说。我不提,他一概不闻不问,只为了让我自以为骗过了所有人,让我心安理得的过着自欺欺人的每一天。
现在想想,他时常锁在眉间的浅愁,时常会不自觉发出的叹息,都是…因为我?
十指下意识地握紧,直到掌心传来锐痛。
无尘,你这又是何苦!?
我生我死,又与你何干!?
这世间没了我,你不是可以更逍遥自在?
从此后,再没人拴住你的手脚,你便可化身飞鸟,在九万里长空下振翅高飞,又何苦为了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自缚羽翼…
苏沫盯着无尘,脸上神色竟是从所未见的认真:“她的病,我眼下无能为力,但是你的脸,我却有十成把握,及早修好了,也省得你整日清汤挂水有碍观瞻。”
无尘刚要开口,我抢前一步问道:“苏沫,他的脸你能恢复到几分?”
苏沫想了想,说道:“虽不能和原来的样貌完全一致,总还能有个六七分。”
我点点头,说道:“六七分已属过了,你只需治好他那总是流涕的毛病,其余一概不用管。”
苏沫还欲开口,被我挥手打断。
“如果他的脸变回原来的样子,就再不是我的无尘,我也不再需要他伴在身边。苏沫,你懂了吗?”
一连几日,苏沫拉着无尘天不亮就跑去荒郊野岭,明说着找药材治病,私下里捣鼓了些什么,两个人都避着我一字不提,倒显得我成了外人。
回来时,两人都是满身满头的晨露,鞋上还挂着泥水,很想问苏沫需要药材为何不去药铺子里买,又怕惹来他白眼无数,拿我当成白痴。
小书房里的墨画被无尘彻底翻检了一遍,他每看一张,脸色就黑上几分,到最后我几乎是夺门而出,逃之夭夭。
趁他和苏沫出门时,我再回去翻看,除了几张暧mei有余露骨不足得还健在,其余的估计已经被他拿去毁尸灭迹了。
五内纠结之余,偷偷庆幸了下,那些极具特殊爱好的私藏,所幸没被他翻出来毁了,不然我可真要老泪纵横无语问苍天了。
药凑齐了,苏沫又和无尘天天在抱月楼里闭关不见人,前面招徕客栈的华叔差点以为老板换了人,无尘人间蒸发。
闹腾了差不多快有两个月,有时我蹑手蹑脚地跑去抱月楼偷看,被苏沫一扫帚赶了出来,再或者端着清茶点心假意献殷勤,刚站到门口就被请走不送。
无尘那张脸不知被苏沫折腾成什么样了,无缺城里的江湖人很多,时常总能看到缺胳膊少腿或者整张脸伤得乱七八糟的江湖过客,之前他那副尊容,倒也不惹眼,只怕被苏沫一番拆零补缺后,哪怕只是恢复成原来的四五分,也够引人瞩目了…
梅花开到荼蘼时节,终也有败落的那一天。我将落花扫到院子的角落里,一股脑都扔进了荷塘。
柳枝上的嫩芽刚发,梁底的双燕已经飞回来赶着筑新巢。苏沫说今日无尘的脸就可以见光,敢情之前他一直是见光死。
拆了层层白布,苏沫说了句好了,我没敢看,紧闭着眼睛。不知是谁的手伸来,捉住了我的指尖,干暖的掌心裹着我的五指。
无尘浅浅地笑了,将我的手拉过去,拂在一张不再凹凸起伏的脸上。心里咯噔一下,想看,又怕看,挣扎得难受。
“姐姐,怕什么呢?”苏沫站在一边,声音里透着古怪,此刻不用看我也知道他肯定是在憋笑。
嘴动了动,一个字没有吐出来,我缓缓张开眼,一张丑陋的面容映入眼中。
碧绿的眸子依旧灵动,里面盈着满满的一汪春水望过来,眼角边的那道划痕也依旧醒目,拉得整张脸歪到一边。
无尘还是无尘,却又不像他了,我说不上他哪里变了,只觉得整个人仿佛是脱胎换骨了似的,浑身上下散发着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气度。
“阿、阿苏,他的脸……”
“姐姐这个不许那个不让,我只给他泡了几个月的药,再把受伤的颊骨规正,人还是从前的那个人,脸还是那张丑脸,姐姐有什么话别来怨我。”苏沫没等我说完,抢先把话说了明白,“他之前的脸因为受伤日久,所以我将他的颊骨重新敲碎再拼回去,迎风liu涕的毛病算是没了。不过啊,他那脸……”
“这就够了。”我打断了苏沫的话,只要面前的这个人还是无尘,已经足够。
“姐姐可不知道,这几个月无尘算是吃尽了苦头。先不论把已经长好的骨头重新敲碎,那疼钻进心窝里,抓不得碰不得,让人连死的心都有。再后来给他上药,等皮肤慢慢长好,又是一番罪受,这药涂在身上,每日里麻痒难当。”苏沫看了无尘一眼,继续说道,“我生怕他顶不住伸手抓坏了脸,所以用绳子绑着他的手。没想到他非但一声不吭,反而连动都不动一下,就这么忍了下来。说实在话,我苏沫这辈子没服过谁,可对他,我算是服了。”
苏沫每讲一句,我的心便跟着痛上一分。无尘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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